实习期间,阿伟的每一天可以说就是从一个煎饼果子开启的。就像此后多年,他一直以一个馒头夹煎蛋开启一天一样,人生本无多少奇趣变幻,但是每一天又都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实习工厂是一个破破烂烂濒临倒闭的工厂,所有的设备好像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所有的人也仿佛总是睡意朦胧的有一张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脸。这种无法回避的现实,让阿伟心中积压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他不能想象,如果将来的日子就是日复一日浑浑噩噩的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环境中瞎混,自己又何苦来让爹娘辛辛苦苦的勒紧裤腰带供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啊,读书并不应该是一种奢侈品,或者它应该是一种解锁人生的许许多多能力和本领的必由之路,但是很多时候,读书又确实是一个特别自我的事情。毋庸讳言,人生绝不是一条射线,从起点开始一直向前,中间无法预知的曲曲弯弯事实上对一个人成长的教育意义并不亚于读书,但是一路走来,又有多少人能够完成真正意义上的教育呢,即使花娇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也没有能,阿伟茫然若失。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游乐园中的摩天轮是一个标志性的景观。阿伟永远记得,他们第一次坐在摩天轮上,一点一点从地平线的视角上升到可以俯瞰大地的时候,天空碧蓝而纯净,城市苍茫辽远,无数人蚁行其间。偌大的游乐园中,嬉戏玩耍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门可罗雀。这的确和此后阿伟看到的游乐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完全不同,阿伟清楚的记得,1991年的那个春天的周末,他们在天津游乐场就像包场一样,痛痛快快的玩了整整一天。这是人生的第一次,却也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因为在此后,所有游乐场的长长的排队,足以让人兴奋而至,煎熬备至,索然无味,败兴而归。这难道是宿命,或者人生的真相?阿伟不敢细想。
那一年,国奥队参加了全国足球联赛。阿伟他们有幸在天津虹桥体育场,看到了他们心仪已久的国家奥林匹克队的比赛。那一天,他们坐在遥远的角落,和所有在场的球迷忘情呐喊,做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人浪。那一次,也是阿伟对于足球最为狂热的表达,他以为这样的场面应该在人生中还会很多很多,但是,那真的是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的唯一一次。人们的兴奋不仅仅是对于足球,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期待和对于希望的寄托。因为,那样一群风华正茂而充满着战斗精神的年轻人,标志了一个属于国足时代的到来。直到多年以后,阿伟还能记得那一届国奥队全数队员的名字。那是属于一个时代的记忆,也是属于阿伟独一无二的记忆,因为他们是同龄人,阿伟清楚的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