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晏宸走过去,准备拉着她的胳膊起身,同时笑着道:“怎么,这就吓到了。”
手指触到她手臂的那一刻,几乎是本能反应,阮含娇惧怕的瑟缩了一下,郁晏宸笑意顷刻僵在脸上。
瞥见他深沉的黑眸,阮含娇这才回过神,唇边露出一抹笑意,“晏宸哥哥,原来您是世子。”
“您”。
她似乎只有在刚来岛上时,才这样称呼他。
郁晏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霸道地抱着她,将她提起来,“地上凉。”
阮含娇借着他的力道起身,顺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
郁晏宸步伐缓慢地陪她回娇园,刚走到二门,便有小厮来报,“小爷,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召您入宫。”
郁晏宸应了一声,“知道了。”却继续陪阮含娇往里走。
阮含娇冲他柔柔一笑,“晏宸哥哥,我自己回去,今时不比往日,你赶快入宫吧。”
郁晏宸嘴角轻提,“我进去换身衣裳再入宫。”
原来是为了换衣服,阮含娇没再说什么,觉得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郁晏宸换了一身鸦青色锦缎,腰配镶红珊瑚革带,头戴白玉冠,特意照过镜子稍作整理才走,似乎很重视这次入宫。
阮含娇坐在床头颦眉思索。
她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离开郁晏宸。
她终于明白,为何郁晏宸听见丫鬟叫自己“夫人”,会面色不悦。
以她是阮明庶女的身份,勉强能给郁晏宸做个妾,这还是在阮明这个爹疼她、认她的情况下。
一声“夫人”,又哪里担当得起,继续留在他身边,最好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无名无分,做个被他金屋藏娇的外室。
不过,她在霓裳楼那种地方待了八年,是抹不掉的污点,若是被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知道她的存在,将她打杀就是一句话的事。
皇权在上,又有孝道压着,到时就算郁晏宸想保她,也是无能为力,况且,她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绝,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她不是不想报仇,可是现在保命更要紧,况且人在做,天在看,阮氏夫妇已经得了报应,她报仇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次,她一定要计划周全了!
郁晏宸随传话的小太监入懿慈宫。
宫门开启那一瞬,淑乐长公主目光期盼地看向宫门外,身姿如松的年轻男子迈步而来,待看清他的面容,淑乐立刻眼泛泪光。
面前的年轻人,眉眼和卿安很像,同一样也喜欢戴白玉冠,现实和记忆逐渐重合,一下子将她带回了二十二年前。
卿安下朝回来,她们夫妻坐在摇篮边逗弄稚子。
儿子看见爹爹手中的长翅乌沙,伸出胖胖的小手去抓,卿安好脾气地掰开儿子的小胖手,用手指轻挠儿子的手心。
儿子喜欢爹爹,似乎也知道爹爹在逗自己,咯咯笑得开怀……
眼睛一眨,泪珠掉落,一下将人拽回现实,昔年的小婴儿长成面前俊美无俦的男子,昔日的爱人也已经不在。
四目相对,郁晏宸同样也在看她。
他知道那是淑乐长公主,他的生母。
岁月显然是善待她的,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身明黄色宫装,雍容华贵,端庄秀丽。
母子对望,时间仿佛停止。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淑乐激动得难以言表,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声“我儿”卡在喉咙里,仿佛失了声,只好小心翼翼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郁晏宸紧紧咬着牙关,似乎在压抑什么,即便如此,他依旧眼眶泛红,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皇太后哀叹一声,拿出帕子抹眼泪。
后宫争斗多年,她早已狠下心肠,从不感情用事,此时也难免落泪。
稍作平复后,她派人给郁晏宸赐座,接着挥退了宫人。
待殿中只剩三人,皇太后嗓音略带沙哑道:“你母子既已相见,有些事哀家就不瞒你们了。”
她对郁晏宸道:“当年褚承帝那个畜生,不仅下令诛杀郁氏九族,还下令让你娘亲手掐死你。”
说到这里,皇太后情绪难免激动,眼中又泛起点点泪光,“试问哪个母亲能下得去手,掐死自己的亲儿子,这简直就是畜生所为,强人所难!”
“孟氏当年爱慕你爹,又没有子嗣,必会爱屋及乌,哀家便设计让她带你出逃,这件事除了哀家,就连你母亲也不知道。”
皇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哀家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清楚,你母亲性子软,偏还是个沉不住气的,哀家那时若不骗她你已经死了,必会露出马脚,惹来那畜生的追杀。”
“孟氏一开始带你出逃,哀家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原想风头过了,再将你们接回来,谁知孟氏多智,竟然让她甩掉那些暗卫跑了,后来哀家再找到你们,已经是很多年后了,那时你们已经上了琼洲岛,孟氏也委身给了唐镇海。”
“再后来的事,相信你应该也能想到了,孟氏并不知道自己当年出逃是哀家一手策划,一直对你说是你母亲当年想要杀你,是她冒死带你出公主府。”
“这些年你和孟氏母子情深,她待你又视如己出,哀家怕你不接受你母亲,就让姜云鹤说自己是二皇子的人,教授你武功。”
郁晏宸听后眉心微蹙,不知在想着什么。
淑乐长公主见他不说话,怕他听多了孟氏的话,不肯原谅自己,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晏宸,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想你也想你爹,那时候我恨不得也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未死,我又怎么能死!”
淑乐原本就在一直哭,嗓子哑得厉害,说到这里恨意迸发,声音凄厉,恨不得将仇人除之而后快。
郁晏宸面色平静地看向堂上的老人,“所以,二皇子被禁足并不是巧合,姜云鹤以此顺水推舟,让我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