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蓝芝已经被找到了，青芜和红药转泣为笑，欣喜至极:“当真？多谢殿下！”
青芜:“蓝芝她得了什么病？”
“大夫说是惊惧过度，内热侵体，又几天没有睡好，耽误住了，拖得越来越严重，现在请了大夫吃下药，总算能睡下去了。”
白两人放下心来，不住地给裴彦钧磕头。
“白薇怎么了？今日一直没见到她。”
还听到芳姑说什么污了耳朵。
“……今天一早，紫芸手底下的一个小丫鬟就说，“库房里的一块独山玉不见了，那段时间只有白薇姐姐进了库房，大管事二话不说，就让侍卫们把白薇姐姐拿了起来。”
裴彦钧冷笑一声:“她要铲除异己，连局都做得这么粗糙吗？真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白薇一个十岁的丫头，平日里做事又极为稳妥平和，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监守自盗？何况她拿了独山玉又没有渠道去变卖，有什么用？
“自从母妃去世之后，都是芳姑来掌管你们的起居工作，她都是怎么做的？你们全部说清楚了。”裴彦钧面如寒霜。
青芜和红药互相看了一眼。
“白天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裴彦钧的奴才，只能是我的奴才，听我一个人的话。青芜红药，你们是母妃留给我的人，如果非要给自己认个二道主子，那有些情分，以后也不用再认了！”
小小的世子爷坐在主座上，明明还是个孩童，通身却已经有了身为主子的气派威严，不怒自威，仿佛他天生就是要发号施令的人，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青芜和红药下定了决心，跪了下来，行了一个三跪九拜的大礼。
“奴婢们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为什么要惧怕芳姑呢？她们的性命前途明明都系于世子一身才对，纵然世子现在还年幼，可是他总有长大掌权的一天。
之前是她们太过胆怯，日日被芳姑压迫恐吓，又信以为世子真得把芳姑当作第二个母亲敬重，才会一直忍气吞声。
“很好。”
次日，裴彦钧带着司砚和青芜红药，进了宣理堂。
宣理堂是宁王府里处置审讯犯事的下人们的地方。
裴彦钧把门踹开的时候，一个执刑的侍卫手里正拿着一把胳膊粗细的鞭子，沾着盐水，往一个人的身上狠狠抽打。
那个人小小的一团，尽量把身体缩着，却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无处不在的鞭子，嘴里的惨叫嘶哑无比。
“啊……救命……救命啊……”
谁来救救她呢？
“——住手！”裴彦钧大怒，勃然一声。
司砚立刻上前，把那执刑之人一脚踢开，便见白薇的背上全是密布的伤口，鲜血淋漓，狰狞无比，翻开的皮肉露出深红的颜色，和衣服的布料都粘在了一起。
她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了，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痛苦，也察觉不到身上的鞭打已经消失了，继续呢喃着，发出凄然的求救。
“救命——”
好痛啊……好痛啊……
殿下？娘？救救她吧……
“白薇，你坚持住！”裴彦钧蹲到她的面前，却碰也不敢碰她一下，只觉得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只要随便碰一下就会碎裂掉。
“府医！叫府医来！”
青芜和红药已经吓得痴傻了，一边哭成一团，一边不停地呼唤白薇的名字，想让她再坚持一会儿。
等到府医抱着医药箱，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宣理堂的哭声已经停了。
安静得可怕。
青芜和红药侍立在裴彦钧的一旁，眼泪已经完全干涸了。
司砚半蹲在那团小小的身躯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行刑的侍卫跪了下来，浑身都在发抖，似乎正处于极大的恐惧之中，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请问……病人在哪里？”府医咽了一口口水，惴惴不安地问道。
宣理堂怎么这么黑？怎么没人点灯呢？这一片诡谲的阴暗，犹如潜伏的野兽，虎视眈眈着，要把所有人出其不意地吞下去似的。
“不用了，滚吧。”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黑暗里冒了出来，仿佛凝结了万年不化的冰雪。
府医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角落的那个地方，原来还有一个人。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那片横过来的影子里站了出来，仿佛是从阴间地狱里走出来似的。
一向活泼捣乱的世子爷，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身上笼上了一层戾气，令人寒冷彻骨，眼睛里的阴翳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没有人再敢怠慢糊弄，没有人再认为他可欺。
“殿下……”青芜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一会儿，宣理堂的偏门打开了，几个下人抬着一个白布包裹的人形走了出来。
步伐晃动中，一只细伶伶的胳膊兀得从白布里滑落下来，露出了遍布的鲜红伤痕，血液不断地从小小的手指指尖流了下来，落了一地，又被下人们的脚印踩得凌乱。
白薇的血溅满了整座宣理堂。
“你们都出去吧。”
裴彦钧冷冷道。
红药还想说什么，又被青芜拉了拉，她见司砚二话不说，立刻行礼退下，立刻想起来，自己已经对主子效忠，那么他的命令，自己只要执行就可以了，不需要质疑。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留给裴彦钧一片死寂。
七岁的裴彦钧，就这么沉默地坐在这间刑室里，面无表情，强迫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血泊。
连墙壁上都溅上了新鲜的红色，和原本的那些陈红交织混杂下去，分不清彼此。
这座宣理堂里，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多少人，沉默地死在了阴谋诡计，死在了权力之争中，白薇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忘了她。
等再过个五年，十年，二十年，和她关系最好的青芜和红药，也不会再铭记于心，也会释然淡忘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