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襟的丧事十分简单。
魏王妃被查出来有了身孕，裴斯睿对这个到来的孩子更是爱如珍宝生怕又有什么闪失，或者冲撞，对于死去的两个侧妃，自然就更不在意 草草走个过场了，甚至还怕这病丧之气连累了王妃。
丧礼那天，宁王府到底还是派了裴成蹊和楚氏一个在京城的旁支过来。
裴成蹊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他和楚兰襟没有多少交情，毕竟二人说起来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年龄差得也小，他自然要避嫌一二，楚兰襟又成日里跟着裴彦钧跑，两个人除了必要的礼节之外，几乎没什么牵扯。
但是一想到那个少女，鲜活的面容，难免还是感慨世事无常，人的性命何等脆弱，在世道和权力的倾轧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安然无恙呢？他自己这个软弱的性子，也就是幸亏托生在这个身份，又是男儿，否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他上了一炷香，跟着其他来客入了席，没多久，就有人走过来，一番敬酒奉承。
正是索然无味之时，却听到身后一阵嘈杂。
“是她……”
“她怎么这么一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怕……”
另一边正在待客的裴斯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也变了脸色，抓住一旁的护卫：“不是让你们稳住那个女人吗！怎么让她来这儿来了！”
裴成蹊定睛一看，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女，一身缟素，不施粉黛，慢慢走了出来，死死盯住裴斯睿，眼底像是凝结了冰霜。
“兰襟是怎么死的——兰襟是怎么死的！”
她的声音并不尖利，却有种极强的穿透力，像是重锤敲打在诸人身上。
是霍皎。
裴成蹊认出了那有一点熟悉感的眉眼，心里讶异。
这不是那个敬国公府的小姐吗？说起来之前母妃还有意聘她为妇，只因为她在霍老太君的寿宴上，行为怪异，母妃才又打消了念头。
裴成蹊知道她是楚兰襟的好友，所以对她会亲自出席葬礼也不奇怪。但她现在这个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到场的其他宾客也窃窃私语起来了。
“霍小姐！本王看在敬国公的面子上，又见你只是个小丫头，才容忍你放肆！”裴斯睿冷着脸道，“你不要得寸进尺！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撒野！”
霍皎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有一些可怖。
“你休想轻易打发了我。兰襟怎么可能突然得了病？一定是有人害死了她；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一个管事连忙道:“霍小姐，知道您和我们侧妃娘娘是手帕交，关系甚笃。可是人气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啊！更请不要因为伤心过度，就在我们王府大放厥词，到时候丢的也是贵府的颜面！”
颜面？
兰襟死了啊。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离奇地没了，无缘无故，讳莫若深，现在这群人还和她说什么颜面？
“裴斯睿，是谁害了她？”霍皎却像是听不懂别人的话，只是朗声质问，眼神阴仄，“是你另外那个短命的侧妃？还是你的王妃，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放肆！”裴斯睿脸色铁青，“把她给我拖下去！”
其他的王府护卫们闻言，再也顾不上什么客人不客人，女眷不女眷，捂住霍皎的嘴，拼把人押了下去。
“放开我——”
但是在场的宾客们，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了，虽然迫于魏王府的威压，不敢说什么，但彼此对视间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果然，魏王府这个事情十分古怪吧。
谁说不是呢？左右又是后宅隐私，冲突过甚，竟然到了闹出好几条人命的地步。
也难怪陛下这次会大发雷霆呢……
说起来，陛下还发作了方家，会不会也是因为知道魏王妃在府里搅弄风云的事情，所以对方家愈发不满？
谁知道呢……
这个楚侧妃还是宁王府养大的，如今人没了，怎么不见宁王府有什么动静，或者不满？
不懂了不是？你以为这一次，陛下怎么让方家和周家都吃挂落了？连魏王也被拿了差事？这里面若没有宁王府的手笔，怎么会影响这么大？宁王可不是眼里能揉进去沙子的人！
裴成蹊围观着这一切，听到旁边魏王府的下人窃窃私语。
“这个霍小姐啊，得知楚侧妃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跑到我们王府闹了，比宁王府那边还要快呢。还一定要王爷王妃给她一个说法，甚至要求看楚侧妃的尸身……”
另一个人讶然地捂住了嘴：“啊？这也太……”
“就是，那个模样，简直比亲姐妹还像亲姐妹呢，大抵是和楚侧妃的关系真的好吧。”
“那王爷同意了吗？”
“怎么可能？她那日一副要和王爷拼命的模样，王爷不治她的罪，就已经是看在敬国公府的面子上了，又怎么可能同意她那些离谱至极的要求呢？说到底，王爷是楚侧妃的夫君，霍小姐算什么？宁王府都还没说话呢，她有什么立场要王爷给她交代的？”
“这倒也是。”
“本来以为上次让敬国公府的人把她带回去管教，总算能消停了。谁知道今日正日子，又来闹事。”
那人叹了一口气：“她要只是想安安分分地送好友一场，王爷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到底全了她和楚侧妃的一场真心，可你看看今天她嘴里说的都是什么？”
“也难怪王爷会这么生气了。”
一场丧仪在流言纷纷中落了幕。
那一日霍皎是被敬国公府派来的人捆回去的，捆回去前，敬国公府的人差点给裴斯睿磕了好几个头致歉。
裴成蹊离开了魏王府，望着霍家离开的车驾，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日他和玉汝，在乞巧节救下徐娉，去青囊居的时候，玉汝曾经对他语焉不详地说过一段话。
“霍小姐她……她不太适合作二公子的新妇人选，您若想娶妻，还是选择其他人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