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皇宫大门前的时候，霍丛璋的表情还有些恍惚。
他被侍卫们恭恭敬敬地请了下来，甚至是踩着一个小太监的背走下来的，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变成被自己唾骂憎恨的那些高门贵族子弟中的一员，把人当作牲畜使。
巍峨宫室高耸林立，边缘线犹如山峦起伏，都是壮丽轮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大概说得就是这种场景吧，大楚几百年的风华，犹如一场卷画卷，就这么在自己的脚下徐徐展开了。从此他不再是那阴沟里的老鼠，在污水泥淖里不见天日，而是成为了这波澜壮阔的画卷里的一员，衣冠楚楚，不可一世，缔造着新的历史。
被期门卫们迎着踏进去的时候，好像天下都被踩在了脚底。
不知道踏过了多少阶白玉金砖的台阶，多少道殿门，经过了多少内侍的通传，他终于跪在了大楚如今的主人靖安帝的面前。
说实话，大楚如今的民生还算安定，大部分百姓比起前两代都算富庶安乐，足以见得靖安帝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君主。因此霍丛璋对他还是充满期待的。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进宫之前，敬国公交代自己注意的那些事情，一直垂首，不敢偷窥天颜，五体投地而拜：
“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卿请起吧。”
皇帝的声音比他想象得更为年轻。
“这一次西城大捷，霍卿功不可没。”靖安帝俯视着这个年轻的将领，眼波深深。
“天佑陛下，我军无往而不胜。”
靖安帝笑了：“好，好，有锐气。”
聊了一会儿军情，皇帝突然道：“你的身世，朕也已经听说了，霍卿你虽然是霍家的子孙，但是在民间长大，经历人世百态，和你本家那些叔伯兄弟们的性情，倒是一点也不像。”
皇帝这句话倒是有意思。
霍丛璋从容不迫道：“无论微臣是谁家的儿子，都是陛下的臣子，愿为陛下驱使！”
靖安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玩味地“哦”了一声：
“这么说，霍卿对朕忠心耿耿吗，，更在对本家之情之上啰？”
“先有国而后有家，先有君而后有父，微臣是陛下的刀剑，自然是把陛下放在第一位的。”霍丛璋斩钉截铁道。
“就算有一天，朕要你在朕和敬国公府之中，做出一个选择吗？”
霍丛璋俯身而拜：“何须选择？除了陛下以外，谁也不能把微臣这枚棋子拈在指下。”
他答应敬国公，恢复身份，可不是为了做他的棋子的。既然一定要找一个靠山，为什么不选择皇帝这个更稳固更可信的呢？
唯有皇帝，才能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一切。
靖安帝闻言，畅然而笑。
很好，很好，这个霍丛璋，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是个从尘埃里长出的参天大木，却比京城里许多从小就在锦绣从里长大的人明事理多了。
天地君亲师，他是天子，是这天下唯一的主人。
敬国公府，何德何能，有这么一颗沧海遗珠？
好在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做出了最正确的那个选择。
“既然你对朕这么忠心，朕也不会亏待你的。”
另一边，宁王府里的诸人，也在为即将离开的主子们忙碌，来往不迭。
端懿太妃好不容易和儿子大孙子团聚了几个月，就又要把人送走，情绪不高，只是拉着裴昼川和裴戎的手，让他们好生保重，又亲自拜托解无忧多上心。
裴昼川一向少言寡语，但是面对年迈的老母亲，到底是忍不住酸了鼻子，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母妃，儿子不孝，让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儿子日夜忧心。”
可是，他又不得不去，这是他的使命和责任。
“阿钧，府里就交给你了。”裴昼川拍了拍裴彦钧的肩膀，声音里都是叹息。
他的年纪大了，等到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也是时候把王府真正交给这个继承人了。
裴戎和林书意更是难舍难分。
他们俩是少年夫妻，本来感情就好，却偏偏聚少离多，这一次庄侧妃又出了事，从此以后在清念院等着他的人只有他们娘俩了，这更让裴戎对妻子十分愧疚，抱着人依依不舍。
“书意，我已经和父王说好了，下一次就接你和忱哥儿一起去北疆。”
“好。”林书意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夫君，“我等你来接我们。”
等下一次的时候，温玉汝已经生下了孩子，她这个长孙媳儿也可以彻底把王府的事情都交给她这个世子妃了，放下重担了。如今王府里的人少了许多，也就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麻烦，玉汝虽然年轻，应该也应付得来。
“爹爹……您会很快回来的吧？”忱哥儿眼泪汪汪地抱住了父亲的大腿。
原本，他一直对这个很少回来的父亲觉得陌生疏离，甚至因为他浑身的武人气质而感到害怕，但是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他已经感受到了爹爹对自己的爱，和他的好，现在面临分别的时候，才理解了以前娘亲和祖母的伤心。
裴戎把儿子抱了起来一扔接，然后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等到忱哥儿长到这么高的时候，爹爹就会回来了！”
“那爹爹要说话算话！”忱哥儿和他勾起了小拇指，坚定地做了个承诺。
“好！那忱哥儿也要答应爹爹，在府中好好听娘亲的话，不许惹她生气！”
温玉汝望着父子二人的互动，心中感慨。
幸而清念院还有一个忱哥儿，让大哥大嫂在经历了庄侧妃的真相的打击之后，能迅速地走出来。
不知道……她不禁低下头来望了望自己愈发明显的肚子，不知道自己这个生下来之后，和他爹会是什么样的相处场景呢？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场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和俊美又娇气的世子爷两个互相闹别扭的幼稚模样，活像两只炸毛后背过脸去互不理睬的猫，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了？他又闹你了？”裴彦钧看她低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