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禁军里平日最机灵的伍塘，见状立刻自告奋勇，道:“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那也是陛……贵人的大功德啊。不如让属下去寻访一些当地特色的吃食，也让贵人亲自感受感受，此地百姓的生活？”
真会说话，保全了皇帝饿肚子的体面。
靖安帝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看得徐铭之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一个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才哪到哪儿啊。这小子甚至从北衙进去一趟，都能被塞俩鸡腿回来！”
徐铭之:“……”
伍小哥这嘴上的本事可真了不得。以南衙和北衙之间的骂遍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关系，换成他们其他任何人进去，别说鸡腿了，挨一头包出来还差不多。
他要学的东西，果然还有很多。
伍塘过去没一会儿，便拎回来一个四层的饭盒，人还没有走近，香味先扑鼻而来，引得诸人都食指大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只是大家都自觉地低下了头。
谁敢和皇帝抢吃的。
“贵人，这是前儿那酒楼里的招牌菜，都是现做的。”
为了保证安全，伍塘还全都自己先尝了一两口，又和其他人点的做了比较，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敢带回来。
靖安皇帝尝了一口，便觉得这是人世间难得的美味，大快朵颐起来，虽然依然保持保持着天家的端庄方仪，却很明显比平日里速度要快了很多。
“阿钧，你也来吃，这个不错！”皇帝竟然亲自夹起了一块鱼羹，喂给裴彦钧吃，动作十分自然。
裴彦钧好不意外，也很自然地张了嘴，那副模样好像他们俩之间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似的。
南衙诸人:“……”
感觉这几天主子给他们的惊喜/惊吓真是越来越多了啊？
靖安帝看他鼓着腮帮子，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又乖巧又矜贵的模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就让朕想到了你小时候。那时候你也是这样，朕喂你什么，你就吃什么。若是喜欢吃的东西，就乖乖嚼咽；若是不喜欢的东西，就控诉地回望着朕，然后苦着脸吐出来……”靖安帝的目光变得很柔和。
生在天家，兄弟姐妹是不可能少的，但同样的，兄弟真情是万分难得难求的东西。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出身身份就十分特殊，于是愈发不被其他兄弟亲近，被众人疏离。后来成了储君和皇帝，那些兄弟姐妹，就愈发和他疏远了。
一个亲弟弟，看着对他尊敬，背地里恨不得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华宣倒是真心，但又是妹妹，总没那么亲密。唯有这个从小就跟在他后面做伴读的堂弟……
靖安帝的眸色愈深。
他对宁王府的人，当然不可能全然得信任，而是一句话里十种试探，平心而论，那些年对他的诸多宠溺关爱，一方面是真心喜爱，另一方面未免没有私心。
把宁王府的继承人彻底养废成个纨绔，激发宁王府庶长子和嫡子之间的矛盾，又或者是，京城的冬天太冷了，他需要这么一个小玩意儿，随时逗弄，随时盘着玩儿。
而且这个继承人还是个病秧子废人，随时都有可能双脚一蹬，闭眼归西。那朕多宠宠他又如何呢？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就不曾真得因为这个小子会心一笑过吗？没有舍不得他，真得担心他出事的时候吗？
太复杂了。
人心总是这么矛盾可笑的东西。
那裴彦钧呢？他又是怎么看待朕的？一个无用的、多事的的、喜怒不定的帝王？一个偶尔任性偶尔把他宠上天的兄长？
他可以不假思索地护住自己的安危，不惜以血肉之躯挡刀，也可以隐瞒自己的病情多时，明明身负绝世武功却不曾露出半点痕迹。即便他曾经派去无数人顶着宁王府，竟然都不知道，这个病秧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人的手下习得了这些功夫，现在更是问不出口。
太多太多，不可细究。
裴彦钧把东西吃了，看他一眼:“兄长今日甚是多愁善感。”
这个称呼让靖安帝又不免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地方不对，时机不对，他也确实要这么称呼自己。
只是，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么喊他了。
“阿钧。”靖安帝忽而道，“上一次叔父北上辞行之前，曾经和朕……曾经和我说过一件事。”
裴彦钧挑了挑眉。
靖安帝深深地望着他，压低了声音:“他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你继承家业的时候。”
“……”裴彦钧站直了身子，一直抱胸的胳膊放了下来。
靖安帝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哄骗他，父王的意思是等下次回京就卸甲致仕，把王位传给自己？他特意告诉皇帝这件事，又何尝不是一种让步，一种求和。让皇帝安心，也想向皇帝求得王府的安宁。
裴彦钧忽而觉得嘴里发苦，心口也涩得发疼。
他父王是个最为骄傲桀骜的性子，年轻的时候一时恼了，连先帝的面子也不给。现在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地和侄子求退步……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打消皇帝的疑虑。皇帝要对魏王动手，把自己带出京城，却一点消息也没透露出来。
没意思，这样真得没意思。
裴彦钧扯了扯嘴角，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却没有意趣继续追问，父王具体是怎么和皇帝说的。
见他意兴阑珊，靖安帝也没有生气，竟然颇为耐心地换了一个话题:“还有玉汝，在太医署做的也很好。王近楼非常赏识她，没多久就上折子提拔她了。”
“玉汝本来就医术无双，没有王近楼赏识也能很快脱颖而出。”这回裴彦钧倒是来兴趣了，语气微微嘲讽，眉眼似乎都活了过来。
靖安帝:“……”
这孩子成亲后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
“还有，关于杭云峥的事情，她也查出了眉头。”
玉汝这孩子还以为那些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