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双手让他掌控了整个六界,一路来沾了多少鲜血,芸芸众生,包括我在内,所有性命都被他牢牢掌握,“本座已不记得拔了多少棵梧桐树,从将她困在洞庭湖底的那日起,每日一棵,直到她被救出的那天,好像已经无树可拔了。”
偏偏这个时候,锥心的疼痛又自胸口处不合时宜地传来,仿佛被他牢牢握住的窒息感。
润玉将视线定在我的身上,目光灼灼,手抚上我凉凉的脸颊,指尖缓缓从我的脸侧滑落,触及到我殷红的唇瓣,轻轻地,往侧脸一个摩擦,惊现一道鲜艳的朱赤色。眼见他的嘴角翘起一丝苦笑:“记得拔梧桐树的时候,落叶一片,十分凄凉,像极了大婚那日,本座被抛弃在洞房内苦苦挣扎,一夜间族灭家亡,洞房外,大雪纷飞,本座被冰霜牢牢困住不能自已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再也忍不住嘶叫:“润玉,你够了,不要再提及过去,有些事,该忘的都得忘了!”
“忘了?不,这些事情映在本座的脑海历历在目,都是你最不该忘记的。”润玉嗤笑着摇头,扶住我双肩,“本座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是孩儿的生母,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独断而行的后果!”
我突然变得平静:“你疯了。”
从他沦为疯魔的一刻,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座想要的,是你应该认清自己的内心,如果你一直逃避,本座会一直疯下去!”
话落,润玉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他将我抱起,足踏朱红色的围栏,朝着底下那片人潮汹涌一跃而下,我来不及惊叫出声,随着一阵飓风,我们二人自半空腾空消失了。
两人突然从长廊跌落到一艘楼船上,海面波涛汹涌,后浪推前浪,茫茫海面充斥着瘆人与险恶,我几近站不稳,是润玉一手扶着我,另一手施法推动着楼船逆流而上,我知道这是润玉故意所为,哪里是什么大海,分明是他幻出来的梦境。
我本能地挣开他,他索性扣住我的腰肢,不允许我畏缩半分。他就像看着猎物挣扎那般,手势收得愈紧,语气尽量平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海面一个接一个巨浪朝我们席卷而来,滔声震天,润玉将我推进船上的楼阁内,他说,里面有他告诉我的答案,然后带上门,随着殿门一关,四面迎来一片黑暗。
一个响指自黑暗的角落处响起。
四周的烛火应声而亮,润玉自烛火聚集得最亮的角落缓缓而来,烛光照亮了他一双眉眼,灿如星辰,却隐隐带着一股抑郁之色。
这儿安静得压抑,与外头一片波涛汹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外头的润玉与如今的他,亦是判若两人。我微微仰起脸庞,眼里泛着点点湿意,也不知那是眼泪或是被烛光朦胧了双眼,不明白,短短一晚,润玉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行至我的跟前,目光流露出温暖的光芒,如同湖水那般清澈见底,这一瞬,他的眼里只有我,双手捧住我的脸:“你答应过留在本座的身边,怎么一副万般不情愿的模样?”
我别过脸去,那双捧着脸的手却如同石铁,牢牢不动。
他将修长的食指举到唇边:“嘘,别挣扎,这次,本座不想吵架,只是想静静地,抱着你……”
话落,润玉将我靠在他的胸膛,轻易听得见他平稳的心跳声,他缓缓抚摸着我身后的长发时,重重地叹息一声,仿佛历经久事的老者,看透世间的悲凉。
“穗儿,我的爱妻。本座深知,无论再怎样做,你都不会回心转意,就算留在本座身边,也并非心甘情愿,即便如此,本座也从未想过要放弃……”润玉说着这番话时,十分平静,握住我的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心跳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
这般充斥在明火魂灯之下的气氛,令我有些窒息,抬眸发现,整座殿内都是烛火,身子不知觉已经溢出点点细汗来。
烛火旺盛,映照得四周一片火红火红的。恍惚间,我的脑海不合时宜地涌现出一抹令我百年来不愿想起的画面,野花,便是被一团团烈火活活烧死的。
我惊慌地逃出那个人的怀抱。
他的眼眸在我的恐惧疏离下变得黯淡无光,一抹难言的复杂之色在他的眸底迅速显现。
润玉语里透着失望:“看来,穗儿不喜欢本座为你准备的一切。”
我下意识地往殿门看了一眼,连殿门都被一团红通通挡住,看来这不是简单的烛火,再将视线划向润玉时,只见他的轮廓被明火染上一层血红的阴霾,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我重重地深吸一口气。
他将眼神轻轻一眯,杀机在他的浑身汹涌起来,几步上前牵起我的双手:“看来穗儿已经发现了端倪,今日你淡漠的表现真是伤到本座了,本座曾经说过,既然不能与你同生,那便与你共死,本座只要一念决,明火迅速蔓延,不到片刻,你我将永睡在这无妄海里。”
我静静地凝望着他,任由他极端自负的样子,原来这便是他的答案。
众多无辜的生灵隔在我们中间,也罢,我与他的这盘棋,终究是无解的,倘若已经走到了死局,那便唯有一死,我穗禾向来心狠手辣,在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共赴黄泉,我死而无憾。
这一刻我不再挣开他,反而将他的手反握得更紧:“好,你动手吧。”
润玉的双眼变得刺红,嘴唇被他咬得发白,只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四周围的烛火迅速向我们蔓延,所到之处都熊熊燃烧着,劈啪作响。
有火缓缓触及到我的裙摆,一下一下升腾而起,可是我始终感受不到那片炽热在慢慢灼烧我肌肤带来的疼痛感。
直到火势升至我的腰间时,我猛地松开手,将润玉狠狠一把推开,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推到火势未蔓延到的小角落,在他破碎的眼神下,我顺势设了道结界来阻挡朝他进攻而去的火势。
傻瓜,我又如何舍得让他与我一同赴死,六界的生死握在他手,我可不想再世人落下连天帝也要祸害的罪名;两个孩儿有他的悉心照料,我很放心;孙大圣可以安心西去;由我闭上双眼的一瞬,洞庭湖一族大概已经死而瞑目,这是我仅凭最后一点的良知。
这不仅是润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