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直到滚大的雨滴砸向他的脸,这才往前走了几步。
离到祭拜之地还有几步,黑衣人便止步不再向前。
暴雨滴落在青草上,把根处的泥土打湿溅起,落满了他的衣袍。
黑衣人蹲坐下,把那束青草放在他跟前,拔下酒塞,把那上好的菊黄酒倒在那束青草上。
倒完一半,他举起酒瓶,不顾暴雨袭脸,仰着头把剩下的半瓶酒全部灌进。他喝完,把酒瓶往身后一抛,原本拿酒瓶的手摁在地上,仰着头大笑。
可那笑声,却变得有些悲凉。
他笑完,见自己的衣袍已被泥水溅满,索性仰躺在这草丛中,任草汁泥土把那身麻衣染脏。
他歪过头,看向那墓碑,脸上的表情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你应该认不出我了吧,我也没认出你来。倘若你的魂魄可见,我们竟可笑的相见不相识。”
“不过也应该如此。你看你,多悲凉。死了就埋在这么一片不见人的小松林里。你说你值得吗?”
他脸上讽意渐收,露出如雨珠般澄澈又天真的迷茫,“你说你,你既算不上奸佞,你也没忘当初。可你看你的下场,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抬起衣袖,看着暴雨如水般把衣袖上的泥土冲洗干净,半点不留。
“你啊,就像这泥,自以为有人会看到你的价值,自以为你做得是好事便问心无愧,便有人崇敬你为英雄。”
“可,你就像是这泥巴,牺牲了自己,身体被雨剑刺穿溅在行人衣袍上,但行人匆匆只在乎自己根不在意你。”
“就算在意,也是恨你沾脏了他的衣袍,根不不知道你给他曾铺过路。”
“随后,你被拿到水边冲洗,被冲的四分五裂,所存在的证据湮灭在长河中,没人,没有人记得你供养过草,用身体与血肉铺成过人们回家的路。”
大雨磅礴,衣袖成皱,泥土不再。
他从地上站起来。
风潇雨晦,那单薄的麻衣失去了保暖作用,更增加了这初春的寒意。
“我,不会步你的后路。”
他说完,拖着被雨打湿而变得沉重的衣袍,踩过酒瓶的碎片,走出了这片柏林。
他留下的草被风吹滚到那土堆上,再被利雨狠狠刺没入土。
黑衣人所见之处,皆被骤雨打散,唯墓碑上的字迹犹在,像个魂灵,驻守在那里,看着黑衣人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