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清玉堂的内宅后院的墙壁传来三短一长的敲击声,梁镜黎蹭——得站起身,与彩月对视一眼。
彩月心领神会,对外面的宫人说道:“我们小姐要沐浴更衣了,你们先下去吧。”
三短一长,是大公子与小姐小时候定的暗号。
那些宫人半路跟来,没有彩月这般从小就贴身伺候相熟,自然也不好忤逆,纷纷离开。
梁镜黎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一名男子从窗跳入。
“哥!”
“阿黎,你还好吗?”
梁霁禾捧着眼前女孩的脸,心疼不已。
被父亲伤透心后,他本已绝望,可他日前写给江若钧的信得到了回信,是卫平生告知他,如今情形已经知晓,宫里有漕帮的兄弟,可助他入宫。
梁霁禾虽疑惑漕帮怎会知晓此事,不过做水运的本就消息灵通,他也并未多想。
“哥哥,我正有要事与你说。”
梁镜黎将这宫中形势讲出,催促道:“哥哥,你现在速速回府,告知父亲,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梁霁禾听完,仰头静滞,他揉搓了自己的脸好久,发出一声悲苦的叹息,“父亲如何知道,自己想要舍弃的女儿还在为他苦苦筹谋呢?”
“什么?”
就连彩月都忍不住质问,“大少爷,你把话说清楚。”
梁镜黎呆呆地坐回椅子,那日父亲来寻她,处处是责怪的语气,她早已心灰意冷,她本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欢她,没想到,在事关梁府前程,父亲还是如此糊涂!
“若我真有不测,父亲以为与我断绝关系就能幸免吗?皇帝如今生了换储的念头,就一定会找朝臣开刀,父亲此举,不仅不能彻底划清界限,还会让皇帝看清,梁家是个连女儿都护不住的软柿子,岂不是更好拿捏!”
“原来此事涉及良多,我竟目光短浅,没有想到这一层,竟只以为父亲宠妾灭妻惯了。”梁霁禾听完,心下也明白不少,惊出一身冷汗。
“那妹妹以为,应当如何?”
梁镜黎拭了拭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即使父亲有意与我决裂,可是那也只是他心里所想,现在外面的人看着的,我还是梁家的女儿。”
“我倒是觉得如今这个王储之位,非换不可了。”
“哥哥,你还记得我回苏州路上,遇到的匪患吗?若是太子真有才能,就不会乱成那个样子。六皇子也是不成的,四处抢亲,若是他成了,天下也要大乱的。”
“眼下恐怕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最有可能。我想在这二位中,择一位支持,至于父亲,我恐怕说不动他。”
梁霁禾皱着眉,对眼前这个专心分析的女儿家心疼不已,别的女孩在她这个年纪,哪里需要考虑这些如履薄冰的事?只需在家专心待嫁就好,每日里簪簪花,做做针线绣活,好不快活,可他妹妹……
“哥?”
梁镜黎见他出了神,喊了一声。
梁霁禾回过神来,轻叹一声:“嗯,你说的这些我如今也想明白了,不过你一个女儿家有如此见地,十分难得。阿黎,父亲如此待你,我真替你惋惜。”
“你放心,这次科考,我心中是有把握的,你和皇帝说的,我能替你完成,至于西南方向的贤才……过完年,顾渡洲的仗应该也能打完了,等他班师回朝,而我一举中第,到时皇帝发现你并非胡言乱语,自会赏你, 你便可化险为夷了。”
“阿黎当日在御书房,也是如此打算的,阿黎正是相信兄长能一举高中,而顾公子有将领之才,才夸下海口,作此一搏。”
若梁镜黎不能留在宫中,只会被六皇子带去后宅,那她的后半辈子就只能与那些女人们争风吃醋,连个正头娘子的名分都没有,虚度荒废了。
而皇帝又不会养闲人,想留在宫中,保全名声,这一招看上去是下策,其实别无更好的选择。
一步险棋,走对了便可全身而退,走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阿黎,我都明白。”
兄妹二人正叙着话。
宫外传来声音,“贵妃娘娘有令,还请梁工出来听话。”
梁镜黎一回头的功夫,梁霁禾已经翻到窗外了,“阿黎,我先走了,梁工,保重!”
一声打趣般的梁工,倒是把梁镜黎逗笑了。
等梁霁禾彻底没了影踪,梁镜黎才姗姗来迟地打开了内宅的门。
“贵妃娘娘有何指示?”
来者是个眼生的太监,他将白色拂尘抱在怀里,长得笔直,尖着嗓子:“贵妃娘娘后日会在蓬莱仙岛举办宴席,京中各族、世家贵族都会去,梁工也在受邀之列,还望梁工不要缺席。”
“臣知道了。”
等传话的宫人退去,梁镜黎突然生出无聊之意,她在这屋内困了好多日,左右都要在这宫中待到开春,倒不如出去走走。
梁镜黎和彩月在宫中漫无目的地闲逛,走走停停竟来到后宫。
她如今的身份是外臣,本是不能入后宫的,可是由于是女子,后宫的奴才婢女不认识她,看衣着不凡,只以为是个眼生的贵女,路上还有不少人向她行礼。
走到一处僻静处,假山后有两只狸猫在闹,梁镜黎静立着不出声,看得颇得趣味。
突然,树上倒挂下来一个人影,长发披在梁镜黎眼前,惊悚至极,活像鬼魅。
“阿……”梁镜黎倒吸一口凉气,想叫却未出声,向后急退,被暗石绊倒。
马上就要摔倒在地,树上那人见状,腰一弓,倒着的身子就正了过来,他纵身一跃,跳下树来,扶住了她。
“梁姑娘小心。”
梁镜黎见来者竟是叶厌,顿时生了气,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直接挂脸,微微抿住了唇,向后一退,从叶祈年身上脱开。
“臣参见定安王。”
彩月见了,也跟着梁镜黎退了一步。
叶厌见了她这副情形,就知道她还在生气,“梁姑娘今日怎么来后宫了?”
“定安王此刻怎么不在藏书阁禁读?”
叶厌气笑了,小小女子,竟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