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三小姐！”
“三小姐起身了没有？”
堪堪卯时，门口已传来大声的呼喊。
张嬷嬷在门口叫的响亮，却不敢上前来敲厢房的门。
但她这叫声也足够了，吵醒了杂役和普通侍女，在张嬷嬷的吆喝下，侍女杂役们被迫开始干着杂活。
整个小苑吵吵闹闹的十分不堪入耳，张嬷嬷又领了十几个仆人过来，称是倩夫人送给三小姐的，竹之绣原来的侍女们哪能信服，当下几个刺头就吵了起来。
张嬷嬷站在一旁也不制止，心里估量着这么吵三小姐也该醒了吧，施施然的观战。
而内室一片安静。竹之绣已是醒了，结界屏蔽了外头的吵闹，久芙从侧边张嬷嬷看不见的死角往外瞧着，看见门口两拨人口中喋喋不停，看口型也是争论的十分激烈。
主仆两人细致地洗漱，更衣，在张嬷嬷终于忍不住想上前敲门时，久芙开了门。
久芙这开门用的劲不小，张嬷嬷鼻子狠狠撞上门，来不及呼痛，她急着交代倩夫人的任务，门刚了三分之一便一叠声地话往外倒。
“请三小姐的安，奴婢是倩夫人派来的。倩夫人说三小姐婚事定了，婚期又急，特命奴婢来监督底下丫头们干活呢。”
“夫人说了，这嫁妆一日不理好，这绫罗苑就一日不放人出去，三小姐可要体谅奴婢。”
“三小姐看看外头，这十余人是倩夫人精挑细选的身世清白的丫头们，正适合陪嫁去世子府的，世子府何等门第，多带些人过去，才不落了人口舌。”
“夫人一片苦心，三小姐可要收下啊！误要让家主和夫人寒了心！昨日四小姐带着脸上的伤痕回院，夫人痛心不已，当晚便高烧不起，她半夜强撑着起来为您甄选了家丁侍女，为三小姐您打理婚事，三小姐您可要知恩懂报啊！！”最后一句张嬷嬷躬身，颤颤巍巍拜倒。
小苑乍一下安静了。
昨日竹之绣反手给竹心绮的那两巴掌显然已在下人里流传开来，众人都眼巴巴等着主子的反应。
张嬷嬷说的连贯，哇啦哇啦一大段，说的口干舌燥，不料久芙门开了一半又进去了，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她方说的口干舌燥险些被呛着，重回内室的久芙才小心扶着梳洗完毕的竹之绣踏出门槛。
晨时春风尚有寒意，竹之绣多披了件衣服，提裙款款走出，月眉星眼，气若幽兰。她似乎刚醒，仍略带纤弱惺忪之态，然而她开口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清醒了。
她漫不经心抚着步摇坠子，眼光扫过乌泱泱一片人，不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明里暗里带了嫌弃。
“哦？是什么事。”
张嬷嬷愣住了，难道她舌灿莲花一段，连敲带打的，白说了？这三小姐没听见？
“是，是奴婢方才所说的事啊。”
竹之绣冷眼一扫，抬起眉，眉眼间的冷肃吓了张嬷嬷一跳：“我的意思是，你再说一遍。”
“还不快说？”阶上少女面带厉色。
她声音并不大，却很稳，语调极冷，全然不像张嬷嬷记忆里柔弱可欺的三小姐，联想起四小姐每次路过三小姐以前居住的院子时都会生病的“巧合”，和三小姐昨日震惊所有人的那两巴掌，她一哆嗦。
“奴婢，奴婢这就好好说。”
张嬷嬷强自镇定，换了委婉的言辞说了“夫人一片苦心”云云。
“那便请张嬷嬷看着办吧。”竹之绣保持着端庄的公式化微笑。
“久芙。”竹之绣柔柔唤道。此时她浑身的锋芒仿佛又消失了，久芙会意，上前把厚实的荷包塞到张嬷嬷手里。
张嬷嬷松了口气，倩夫人料的不错，三小姐外强中干，嫁去无依无靠的世子府前，还是得倚靠竹家的。而竹家，内务的主事人，可是她的主子倩夫人啊，想给竹之绣的送嫁队伍塞自己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她满意地掂掂荷包重量，一张老脸笑开了花，竹之绣只冷眼瞧着。
竹之绣的待嫁期不长，婚期寻了最近的日子，定的是下月第一个吉日。婚契和聘礼清单在三日后送到了竹府上，竹利过目后就直接送到了绫罗苑竹之绣的桌上。
竹之绣如倩夫人所想一样在苑中“准备嫁妆”。大楚女子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于婚姻大事上没什么自主权可言。
竹家忙碌着准备着竹三小姐的送嫁，倩夫人一派和不受宠的旁系子弟已欢欣鼓舞地庆祝三小姐脱离竹家。
然而竹家上下并不知道的是，竹之绣压根没如他们所愿老老实实待在闺房里绣她的嫁妆。照管嬷嬷透过窗纸看到的是换上了竹之绣服装的侍女久芙。
待在家里？竹之绣才不要。备嫁的事情交给锦瑟楼和云胡轩不就好了嘛。竹之绣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从绫罗苑后头翻墙出门了。
“母亲！那废物竟然打我！这是父亲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护我！”
“我儿莫急，她都快嫁人了，世子府如此显贵，她无依无靠，嫁过去了不还是被嫌弃？”
“她身体自幼不足，”倩夫人的话语犹如毒舌嘶嘶伴阴寒，“我又有意给她的饮食动了手脚，她怕是生不出孩子了。”
“雍湘王一脉子息薄弱，定是盼着新妇能开枝散叶，就她那病歪歪的样子，肯定不会得宠。”
“到头来，你的这个嫡姐才会知道竹家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自然会来求我们的。”
留声石里传来竹心绮满是嫉恨的话语，温柔劝着女儿的则是当家主母倩夫人，竹之绣听的心情颇好，她指尖一动，碾碎了手上的留声石。
她“病歪歪”，竹之绣好笑，还“生不出孩子”？对倩夫人来说，这就是她人生的头等大事了吧。
生生生，天天生生生。竹之绣微笑。她哪天研究一下细胞分裂技术，让想生的人生个一百个！
竹心绮房中，竹心绮裙角上粘着的小石子也无声无息化为粉末。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昨日您出去的太久，倩夫人起了疑心。”久芙端着糕点进屋，“现下绫罗苑多了几个护院，普通人着实是难以出去。”
“小姐怎么在听这个？”久芙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