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厅中,宋蕴真正与徐琬琬说着自己的奇遇。而谢斐回到了自己院中,他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在梦中见到徐琬琬了。
房中的窗户外开着,谢斐便坐在窗前,翻看着上回乌飞交给他的记载着徐琬琬十五年人生的小册子。
他看着薄薄的纸张上,细密清晰的字迹,一时恍然。一个人十五年的时光若是记下来,竟只有这般单薄的几十页纸……
只是窗口人影微闪,谢斐如是深潭沉寂的眸色中闪过一丝冷冽,玄色武袍的少年出现在他眼前。
“主子。”
谢斐收起手上的小册子,眼中收了几分凌厉:“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乃是谢斐身边专司护卫之责的近卫,而这样的近卫有十人,以十天干命名。他们与乌飞同为谢斐心腹,只是乌飞除却护卫谢斐安全外还是谢斐在军中副将,此刻回了辽水代谢斐料理军中事务。
来人名阏逢,他挠了挠脑袋道:“属下是有事想要禀告主子。”
他也不想此刻打搅谢斐,只是事关齐云山,他们便半点不敢耽误。
谢斐闻言微微侧头,蕴藏着锐利的凤眸淡淡睨了阏逢一眼。
阏逢正色道:“齐云山下来一位道长,出现在了并州。”
他所说的便是齐云山长明观的弟子。齐云山上长明观中,弟子多修习医术,避世而居,但每隔几年便会下山行医历练。下了山便只是寻常医家,若要再回山,便需了断尘缘。
阏逢小心地看了一眼端坐窗前神色未变的谢斐。
谢斐骨节分明的手覆在那雀蓝缎面封的小册子上,薄抿的唇轻启,语气淡淡:“这算不得稀奇。”
“主子有所不知,小道士瞧着不过志学之年,按理不该这么早下山。”阏逢道,“而且稀奇的是,这小道长不仅来了并州,还出现在了遥珈山。”
谢斐低敛着眉,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册的缎封:“这又如何?”
阏逢小心开口道:“我等擅作主张查了查那小道士,从他度牒知晓,他是谢道长‘蕴’字辈的徒孙。”
谢斐生父谢通玄出自齐云山长明观,十二年前与小桓氏和离回山,自那之后,便再未下过山,那年谢斐不过八岁。
阏逢的心不由提了起来,他们都知晓谢斐对谢通玄观感之复杂。
谢斐覆在小册子上的手指不由向掌心蜷缩,他面上瞧不出分毫喜怒,只是慢条斯理开口问:“可知他为何出现在遥珈山?”
谢通玄回山十二年,除却在谢斐十七岁那年送来天干十人,便再无只言片语的关怀。
彼时谢斐正从甘州奔赴辽水。因谢家在大衡地位特殊,朝中忌惮谢氏者不知几何。谢斐在十四岁初崭露头角后,明枪暗箭便不曾停歇。
阏逢开口愈加谨慎:“我等本以为,小道士来别庄是因为主子,但他好似是为徐姑娘而来。徐家姑娘见到他也是开心。”他顿了顿,“那小道士此刻就在庄上,正与徐家姑娘在外厅单独相谈。”
“他与徐琬琬何时认识的?”
谢斐声音淡极、冷极,如同冰冻千年的湖泊,毫无波澜起伏却又自然带着凛冽寒意。
他胸膛中不知何时涌起一丝难言的情绪,只是他一时不知是因为宋蕴真的到来与谢通玄无关,还是因为徐琬琬与他之间似有渊源……
阏逢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小道士不曾下过山,应当与徐姑娘并不相识。”
早前乌飞临走时还曾与他们说,他家主子对徐家姑娘多有不同,他还不太相信。听着此刻谢斐的语气,他信了几分。
阏逢目光一瞬不瞬看着谢斐,自然不曾错过他刹那的凝眉。
谢斐问:“他们谈了些什么?”
阏逢又是摇了摇头,干巴巴说道:“这便不清楚了。徐家姑娘身边的妈妈守在外边,他们说得又轻声……”
谢斐漫不经心斜了他一眼。
他急急补充:“不过,属下猜测,这小道士便是徐姑娘要找的人。”
谢斐未在看他,只是指腹摩挲着,他知晓徐琬琬方才为何那般惊喜了。
“那小道士比我们早到并州城几日,只是我等发现他行迹时,他落魄得紧,身无分文,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还不忘行医治病。”阏逢道,“倒是前几日他到并州书局走了一回,我等方知他似乎便是徐姑娘要找的那个写话本儿的!”
谢斐眉眼抬也没抬:“他不知手持度牒便可宿在并州所有的道观?”
阏逢心底亦是纳闷,他摇了摇头。
谢斐微微一顿:“可知他写了什么?”
想起徐琬琬如斯惊喜的模样,他心底的弦微动,没由来生出了几分夹杂着不知名意味的好奇。
阏逢道:“好似是册名唤‘鸳鸯错’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儿。只是书局尚未刊印,属下亦不知里边儿写了什么。”
谢斐眉如染霜的剑,斜飞入鬓,轻蹙亦是摄人。
“小道士未曾下过山,想来也没有写过旁的话本儿,徐琬琬又为何要找他?她从何处知晓小道士?”
凛冽的声音如淙淙冰水,激得阏逢一哆嗦。这些他们确实不曾深究。
谢斐抿了抿唇,他既已决定过两日便与她辞行,又何必在探究她的事。那些事自有她的父母兄长为之操心。
阏逢踟躇着想问要不要他再去探一探,却只听谢斐轻叹一声。
“你且回去准备明日之事罢。”谢斐道,“待明日收拾了庄外那些人,你们便随我回辽水。其余之事不必理会。”
阏逢怔愣片刻,嘀咕了一句:“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也无甚好准备的。天干十人皆可以一敌百,庄外那些宵小算什么!公子此次若是带上了我们,哪里还会受伤。”
谢斐淡淡瞥了他一眼,阏逢只觉脖颈微凉,立马闭上了嘴离开了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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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厅中一片寂静,徐琬琬还不知谢斐已经决定离开,她此刻有些恍然地看着宋蕴真。
“故而,你是在山中修行时,一场大梦得见我的一生,也看到我回到了十五岁时,便将我前世一切述著成书……”
徐琬琬秀眉紧拧,她瞪着宋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