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庄在半山腰上,从庄上下山是一条蜿蜒的山路,两侧生长这高高的青松,徐府的马车悠悠行驶其间。
山路虽然盘旋曲折,但驾车的小仆将马车赶得极稳。
刘妈妈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小粥与点心:“姑娘昨夜宿醉,醒来又着急出门,快些吃些东西垫垫,不然该难受了。”
她虽然不解徐琬琬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回太守府,可比之心中的疑惑,她更担心徐琬琬的身体。
徐琬琬看了一眼已经见不到的别庄大门,她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有劳妈妈了。”
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将马车内小案上的吃食用尽,她确实有些饿了。
刘妈妈开口问道:“姑娘昨日何故忧愁?今日又怎的突然便要回太守府中去?”她凝着眉,有些担忧,“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马车内只有徐琬琬与她还有春溪三人,素莹留在了庄上。春溪亦是同样疑惑地望向了徐琬琬。
徐琬琬清咳一声道:“秋池与周解元之事虽是我们猜测,可却也并非凭空而起。父亲与兄长看重周解元,此事还是应当告知他们一声。”
她本就有意在找到端阳子后,便回太守府将此事告知她父亲母亲。不求他们能一下子改变对周珉的看法,至少让他们对周珉能有一丝防备。
刘妈妈闻言点了点头,但她还是问道:“可姑娘何故连午膳都赶不及吃便要套车出门?”
徐琬琬瞥开眼,掩饰着眉眼间的闪烁。总不能说,她昨夜酒后见到谢斐胡言了一通,今日醒来忐忑心悸,吓得不敢再在这庄上待着了。
刘妈妈见她不愿说,只好轻叹一声,收了小案上的碗盏。
春溪掀开青褐色祥云暗纹的车帘,她抬眼看了看山路上空的天际,层云堆叠。
“瞧着天上的云,过会儿像是要下雨。”她有些担忧。
徐琬琬透过帘子的间隙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眉眼亦是紧紧皱了起来。
刘妈妈看了看外边,掀开帘子对赶车的小仆叮嘱道:“阿吉,看着天要下雨,下山路上行得稳一些。”
阿吉“欸”了一声,他是刘妈妈的远亲,按辈分算是刘妈妈的侄子,因着家中养不活太多孩子,他母亲便求刘妈妈给他在庄上谋了份差事。
徐琬琬心中本就算不得平静,在看到这样的天色后,心不禁往下坠了坠,不知怎的,她心底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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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闷雷,如是撒豆的暴雨顷刻间遍及整个山间。
遥珈山上,别庄中,谢斐身着玄色武袍,外头罩着黑色软甲,他一手握着锻刀,一手负在身后,皮革束袖上玄铁的麒麟森严摄人。他沉着脸疾步走在雨中,细密的雨珠落在他身上。
阏逢不安地跟在他身后:“今日别庄周围,咱们的人撤了大半,皆已前往肃清宵小。故而我等未曾留意徐姑娘今日突然便要回太守府。”密密麻麻的雨珠打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
他们都没想到徐琬琬今日会毫无征兆地离开别庄回太守府。
谢斐乌黑冷冽的眸闪过一丝幽芒,他启口问:“那些人抓得如何了?”
阏逢道:“柔兆他们带人抓了大半,也杀不少,只零星逃窜了几个。”
“几个是多少?”谢斐睨了他一眼,神色少有带着几分不耐。
阏逢垂首:“十八个。他们往山中跑了,徐家姑娘是下山,想来是不会碰上的。屠维也已经带人去追。”
屠维是天干十人中功夫最好的,想来那群宵小应当无人能逃过他的追捕。
谢斐闻言只冷笑一声:“长安那些个大人为了我这条命,当真是下了血本了。可惜只会些个不入流的手段。”他步伐迈得愈发快了。
阏逢心中亦是多有不平:“当年陛下未有子嗣,将主子养在宫中时,他们便多有微词。如今陛下已立太子,他们还觉得主子是狼子野心,图谋那个位子!”
谢斐停住脚步,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阏逢,你失言了。”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廊檐下,隔着雾蒙蒙的雨帘隐约可见的人影。
阏逢闻言紧抿着唇,神色懊恼,屈膝跪在谢斐面前道:“属下失言,待肃清了那些宵小,属下便去领罚。”他心中清楚有些话是说不得。
大衡的天下可以说是谢氏先祖打下来拱手让给了太.祖,此后谢家隐于海上。而太.祖出身高平郗氏,一生未有子女,立了谢家谢璿为皇太女,便是大衡的第二任皇帝。
璿皇如太.祖,一生无子无女,故将皇位传给了太宗皇帝。璿皇一朝距今已有百余年,而皇位传承皆在太宗皇帝陆氏一脉。此后谢氏一族便无人入朝为官,郗氏一族也定下了一代只允一子入长安的规矩。
谢斐出自璿皇兄长一脉,当日泰宁帝与桓皇后成婚后久久未有子嗣,帝后将谢斐养在了宫中,朝中便是议论纷纷。等到谢斐十四岁入了军中,朝中更是有不少朝臣谏他“狼子野心,所图甚大”。
暴雨中,奚戎云看着从偏门出去的两人,他紧皱着眉,深深叹了口气。
素莹跟在他身边,拧着眉看着谢斐的背影,她连珠炮似的开口问道:“奚先生,那长风公子行色匆匆是要去哪儿?还有跟在他身后那人又是谁?他不是庄上的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语末,她还嘀咕了一句:“他好似和前几日也有些不一样,冷冰冰的,瞧上去有些吓人。”
奚戎云却只是幽幽道:“往后莫要在称他‘长风’了。”他知谢斐身份不简单,却未曾想到他竟是泰宁帝新封的长平侯。
素莹有些疑惑:“那该叫他什么?他什么都记得了。”她的思绪被奚戎云的话一带,便也忘了自己方才问的。
奚戎云道:“他记起来了。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应当便是他家中人找来。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便会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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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门外,谢斐翻身上马,单手控着缰绳便冲进了雨幕,他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慌乱。纵然他相信屠维的能力,可不知为何,他心底还是放心不下。
也罢,徐琬琬若当真因他卷入危险,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毕竟,她救他于危难,又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