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被怜悯”的恐惧
结婚注册仪式在李玉的新家,新家离海湾区不远,但离市区更近一些,居民以华人为主。
房子是独栋两层带花园,是那种常见的民居,没什么特别显眼的外观,但有种看起来恰好的惬意,周围挨着外观不同但大小差异不大的房屋,临着安静的街道,有些像从前李南栖和李玉在海湾区所住的街区,但人口更密集一些。
仪式在场的人不多,加上余叔叔的朋友,和李玉的朋友以及李南栖也就八人。花园被简单布置过,背景布置了鲜花和传统的红金色喜字,婚姻注册官站在一侧主持流程,李玉穿了一身白金色的旗袍,余叔叔则穿了黑色西装,旁边的桌子放置着婚礼蛋糕以及酒水。
余叔叔年纪比李玉大七岁左右,但因为身材瘦挺也不显老,他早年移民这里,做过许多生意,报刊亭、中餐厅甚至日料店,之后他妻子病逝,两人又没有孩子,他便变卖了生意只身一人去了蓝河谷散心,几年后认识了李玉,因为给妻子治病花了许多钱,现在也算不上富足,跟李玉决定搬离蓝河谷后,用积蓄买了现在的房子,两人继续在家附近开超市。
李南栖初次见他时,便觉得他是个踏实和善的人,而且脾气也好,面对李玉时而暴躁的急性子,也从不恼,只是笑呵呵地接受,虽然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哄人,但总是温和包容,让李玉也难与他多生几天气。
他常对李南栖说,李玉是个善良的人,外刚内柔,这样最是吃亏了,明明心里那么软一个人,就是嘴上不饶人。
这话说起来好像随意,但话里的理解和疼惜,便令李南栖无法再反对他们的感情。
在两人的仪式上,誓言倒没说什么,到这个年纪,陪伴的意义无需赘述,也不需要强调爱情的意义,他们只是互相说,要照顾好对方,与对方走过余生,但在他们正式签字并且交换戒指后,李南栖还是不免俗地落了眼泪。
李玉把手捧花递给李南栖,然后上前揽着她,“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有了归宿。”
李南栖笑着应道:“搞得像我嫁了女儿。”
“下一次该我嫁女儿了。”李玉松开怀抱,握住李南栖的手说。
“我还早呢,你还不用操心我。”
李玉故作惊讶问:“最近没有谈恋爱?”
李南栖摇头,“可能中学的时候早恋太多了,现在没兴趣了。”
“那个时候算什么恋爱啊。”
李南栖没回答,只是笑。
之后她被李玉牵着一起回了屋内,仪式结束,大家一起吃晚饭,期间李玉将她介绍给参加仪式的朋友,里面都是面生的人。
余叔叔似乎多喝了两杯酒,脸上泛着红,李玉看到便过去劝他少喝点,他便乖乖放了酒杯,脸上也是笑意盈盈,跟着她在席间招待朋友。
眼前一切如同李南栖少时所想象的生活,她那时奢望也不多,想象过可能拥有的家也就是这样,但要说奢望不多,这样平静温馨的时刻,也并非来得容易。以前羡慕过陆深,羡慕他和林惠关系融洽好像朋友,羡慕他有父亲疼爱母亲包容。
但到现在,人生崎岖的路让你很难用好坏形容,也很难羡慕某一个人的某一种生活,她此刻感到一种迟来的幸运,至少此刻她终于走在了所愿望的人生路上,尽管和她愿望的时机和方式都不大相同。
比如拥有家,比如与李玉和平共处,比如还清债务,比如大学读喜欢的专业,比如再次见到喜欢的人。虽然好事都往往与糟糕的事夹杂在一起,或者一切拥有都带有不可预期的未知风险,但这些希望好像都一一实现了。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以后你随时可以回来。”
李玉和余叔叔打开二楼角落带独立卫浴的房间,这里比她住在海湾区时的房间大了近三倍,里面布置温馨,色调是女孩卧房常见的粉色与白色,除了床和沙发椅以外,里面还放了一张很大的书桌,旁边挨着一个空的书架,书桌上摆了相框,是她跟李玉的合照。
李南栖看出了用心,愣怔后转头说:“谢谢你,叔叔。”
余叔叔笑着说:“这里也是你的家,当然要有你的房间。”
李南栖很久后说:“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她拿起书桌上的照片,又说:“再放一张今天我们三人的合照吧,这才像家。”
*
夜晚睡在新家的床上,在陌生的新环境难免失眠。
李南栖从被窝里钻出来,坐在窗前看郊区的夜晚,这里没有布鲁镇安静,有犬吠,还有车辆穿行,房屋挨着房屋,有时也能听见邻居的声音,但又是安静的,令人可以轻易在这些声响里入睡,是充满生活气的安静。
李南栖发了仪式上的照片给陆深。
对面显示正在打字,过了许久才回复。
“恭喜阿姨。”
如所料的客套。
李南栖回复:“她说谢谢你的礼物,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希望未来有机会款待你。”
“不用客气。”
过了会,他又回复:“我是真心地恭喜,为阿姨高兴。”
李南栖:“我知道,谢谢你。”
对面显示了打字又突然停下,最后什么也没有发来。
*
陆深早起到了餐厅,习惯性去看对面座位是否有人,但看到只有一副碗筷,才想起来李南栖休假回了家。
明明昨晚才收到信息。他腹诽着,没滋没味地吃起碗中的饭。
可能是因为已入十二月,陆深突然觉得餐厅变得燥热起来,似乎不如往日惬意,风闷在窗外,迟不吹入,而只是早上,阳光就已经落入,花丛绿树已经失去了遮阴的意义。
他不知不觉就在餐厅坐了快半个上午,然后才踱步离开去往了花园。花园里有人,安叔在花园里修剪枝叶,草坪的草也茂盛了起来,还需要除草。
“要不要尝试种点别的花?”
陆深突然搭话,让安叔愣了愣,然后笑着回答:“李小姐也说过,要不要种玫瑰,毕竟以前这里叫玫瑰庄园。”
“难怪呢。”陆深说,“一开始门口挂了个‘玫瑰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