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休止的绝望和毫无意义的治疗才是击垮意志的纯黑噩梦。
与病弱对抗,他从未赢过一次,骄傲与自尊已经被消磨殆尽。喘着气慢慢收紧手掌,眼尾的殷红褪去,不甘与无力在眼中晕开。
“殿下,您还好吗?”
姜盏摇摇头,放弃了还想站起来行礼道谢的想法,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眼神却在触及到这人的时候却迟疑了。
“……多谢了。你是?”
“殿下您没事便成。”青年摆摆手,笑了笑,介绍起自己来,“小仙名为于清宇,任司命一职,殿下常年静养,不认识也正常。”
于清宇……姜盏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
师父?
不知道为何姜盏会联想到这样的词,他明明看起来很年轻,不太像做老师的料子。
“你……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啊,不是不是,小仙第一次见殿下,平日里有关殿下的传闻实在是繁多,留意的多了恰好能认出来罢了。”青年否认了,微笑着解释,似乎是怕他误会,还讲述了流传开的许多传闻,绘声绘色的。
这家伙看起来很健谈的样子,大概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不,不对。
不是这样的。
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见他。
我好像,认识他。
“殿下?”
姜盏回过神来,再次端详了一下于清宇,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啊?殿下你的身体——”于清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有追上去。
“真奇怪。”他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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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头再看不见于清宇,姜盏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怪异,处处透着怪异。
哪里都说不通,根本讲不通!
姜盏没有回到自己的宫殿内,他停到一个更加偏僻的地方,喘着气,再次回忆了一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刚刚出门到现在,从很久很久的过去到现在。
果然吧……
手的颜色还是苍白的,手指收拢,紧握起来,还是没有力气,哪怕血管都凸起来了,一样的感到无力。那是长期病弱的表现。
回过头,视线望向来时的路,无人,沉寂,没有人追上来的迹象。
视觉会欺骗人,感官可以被蒙蔽,就连记忆也是能够被篡改的吧?
人的一切都可以编造,可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那是时间的痕迹,是永远也没办法欺骗的第四横轴。
怎么可能呢……被篡改记忆什么的,一切都是假的这种事情……怎么看都过于宏大诡异了了吧?
但,事实就是事实,是不会被磨灭的证据。
当一切事情都没办法讲通的时候,那个最不可置信的可能性,就是真相。
之前一切姜盏原有的不符合记忆的习惯——清楚自己病入膏肓却习惯于病邪轻浅的身体,下意识和没见过几次的皇姐打招呼,觉得于清宇熟悉会联想到师父,不在意自己站立行走的时间……是藏于骨髓的微小习惯,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姜盏”身上的习惯。
除去这些容易被记忆和情感干扰的微小“证据”,还有最怪异的地方。
病弱到随时可能会出问题的六皇子,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侍从!于清宇会放任一个这样的人到处乱跑吗?没有一个人来找寻他,从于清宇嘴里听说的传闻里,这件事应该无人不知才对。于清宇的表现确实很自然,处处是关心,句句不离病入膏肓。
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阻止姜盏离开,姜盏大概也不会再深入细想。
是记忆,让人迷失的是记忆,令人顿悟的也是记忆。
清楚的记忆从殿中准备出门开始,那一瞬间的恍惚不是错觉。在那之前的一切,模糊不清,没有画面,文字一般,像是一种潜在的常识,“就是那样的,没什么好想的”,人不会质疑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就像你不会去深究苹果为什么叫苹果一样。
记忆可以编撰,它最真实的地方就在于虚实交杂,许多事情是真的,那是有真实记忆的。没人会记得所有事情,但也没人会将从未见过的东西当作记忆里拥有的。
大概记忆里那些个负责照料姜盏的“侍从”就是这样,本来就从未存在过,所以才根本见不到吧?
姜盏想明白了,但他并没有记起来自己原来的记忆。
姜盏心跳的有些快,他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眯起眼睛。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结束呢?这一场醒不来的迷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