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串珠子是何处得来的？”沐濂赫忍不住询问。
白鸢轻轻摩挲，抬高手腕到他眼前，“以前问父亲母亲，二老也不清楚。母亲生我时突发血崩，几度昏死，父亲又不得近身，待一切安稳，见我时便戴着它。从小也习惯戴着，后来时间久了，也是真心喜欢。”
这串珠说来也怪，出现的突兀，存在的奇特。按说婴儿手腕纤细，长大些手腕就粗一些，可从来不曾见白鸢手腕上有过勒痕。
老王妃发觉后，仔细留意，颗颗珠子竟真的一年年在变大，穿珠子的线也跟着变长。这件事她只跟老王爷说过，王爷看着儿子一日日身体康健，也心中默许。自此之后，再无第三人提及。
至于白鸢，本就不留意这个。
十七年来，这成色一般的珠子被白鸢养成通体血色，看上去润泽如玉，摸着细腻光滑，异常夺目。
“我也是看着心里喜欢，才没忍住多问你几句，莫要见怪。”沐濂赫看的失神，有些失态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你喜欢拿去便是。”未曾多想，白鸢上手就摘。
“万万不可。”沐濂赫没想到他会把珠子赠与自己，上前一步按住白鸢手腕，“我只是觉得这串珠眼熟，也可能是我本就对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些兴趣。说到底，它与你有些旁人无法契机的缘分，它既跟了你，你便要好生珍惜，才不枉费它费尽周折来到你身边。”
费尽周折！沐濂赫觉得是这样。
又莫名笃定串珠若跟了他，必然受委屈。
这一天，沐濂赫除了晌午用饭稍作休息之外，一直缠着白鸢陪他练武。
另外两个人，则是个儿顶个儿的闲。
阿福耐不住寂寞，吃饱后踏着马凳坐在轿头，问石昀，“眼看天要黑了，你说他们俩累不累？”
“还好吧。”
就回答了三个字，这是还真是寡言。
“王爷是很厉害，可我家少爷毕竟细皮嫩肉的，哪能这么操练。”每看一眼沐濂赫，阿福就心疼一次，“少爷自小身体羸弱多病，幸得一位老丈开了药方于他治病，才不至于病痛缠身。后来一起，少爷随老爷出门赴宴，回来路上遇到苏公子，便跟着他一起习武，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已经很久未服汤药了。”
“原来如此。”石昀答道，“沐公子是有福之人。”
“有没有福我不知，我只知天色已晚。”阿福踩着马凳下去叫沐濂赫，“少爷，该回去了。太晚的话老爷会担心。”
沐濂赫耳聪目明，学的很快，动作招式记起来更是不在话下。白鸢怕他累着，想办法用璧月扇吸引他的注意力，方才停下。
马车行走在林荫小道，石昀驾着马车小心慢行，左右防着危险发生。
阿福开始跟石昀一起，奈何经不起颠簸，坐不稳不说还险些跌下去。被沐濂赫一顿数落叫进软轿里。
坐是坐进来了，也暖和舒服，可很不自在。许是练的累了，平日里话多的沐濂赫低垂着头，靠在白鸢腿边闭目养神，反观一贯成熟稳重的王爷，一路盯着他家少爷，宠溺的眼神惊的阿福不敢抬头。
天呀，谁来告诉我现在什么情况。阿福不敢想，也不愿想。石昀的声音如天籁般传来，渴了要水喝。
“我去送水。”阿福一把抓起水囊，连滚带爬出了轿子。
沐濂赫睡着了，整个人往下滑。白鸢忙蹲下身去扶，沐濂赫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时间久了，白鸢越发觉得沐濂赫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淡淡的香味飘过来，刺激着他的嗅觉，好似莲花的清香。一时间，白鸢有些晃神，沐濂赫身上的香味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错以为他与对方很久以前便相识了。
“如何？”石昀简单问出两个字。
“你也发现了？”阿福了然。
“不确定，只是觉得王爷今日所为有些反常。”
“你不知道，刚才，”阿福压低声音，“王爷一直盯着睡着的我家少爷看，那眼神，看的我都不好意思。”
“噗！”石昀一口水喷出老远。
阿福挪过去替他拍背，“我总觉得少爷和王爷是旧识。王爷所言他句句听，老爷说话都未必有王爷管用。”
“王爷从不吃别人给的东西。可方才，我看到沐公子给他吃的他便吃，吃饱后更是接过沐公子的水囊一饮而尽。”
“要命的是我家少爷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阿福后知后觉。
想到此，阿福坐不住了。他鬼使神差般回过头，偷偷掀起轿帘一角，看到里面两人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石昀也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腾出一只手把阿福张的老大的嘴合上，平复好心情继续赶路。
“少爷打小一个人睡觉，我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呢。”
石昀没有说话。看到王爷睡的如此安稳，他心中有说不上的高兴。这么多年的外疆生活，让王爷的戒备心如同铁皮铠甲般与生共存，老王妃病逝，更是把他变成了不悲不喜之人。九死一生回到京都，整日里又要应对朝堂上的各种变数，夜里总不能寐。
像今天这般安然入睡，是头一次。
沐濂赫睡的不踏实，他梦到敌国入侵，皇上携皇家亲贵从密道逃脱，只留白鸢一人应战。
大凉上空阴霾密布，脚下城土一片绯红。一人怎敌千军万马，脚下城土一片绯红，洇洇鲜血从白鸢口中喷溅而出，绝望悲凉萦绕在他四周……
“白鸢！”沐濂赫于梦魇中喊出声来，一滴泪随之滑落。
白鸢惊醒，忙低头看。只觉沐濂赫身体在微微颤抖，一只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口中急切的喊着，“白鸢！”
搭在肩上的手臂不自觉收紧，白鸢轻声唤醒沐濂赫，“做噩梦了？”
醒过来的沐濂赫红着眼眶，紧紧盯着白鸢，一时分不清梦境与梦醒，感觉到白鸢的手指划过眼角，方才彻底清醒，“我梦到你受伤了，伤的很重，流了好多血，我……”
沐濂赫说不下去了，看见白鸢，心中悲伤之感逆流成河，他不明白一个梦而已，怎就让他这般痛不欲生。沐濂赫低下头双手掩面，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