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再见到许宿吗?”
安灵梦中喊的全是他的名字。
“再杀他一次吗?”安灵冷笑着说。
“或者是,放过自己。”
安灵怔了怔,然后瞪向陆雪知,“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陆雪知没有说话。
半晌后,安灵突然问:“你们是不是见到了他?”
陆雪知愣了愣。
安灵转过头去,“可能我也有预感,总觉得他还会出现。”
“我们不能确定。”陆雪知说,“按理说他本不该有转世。”
“在哪?”
“玄清观。”陆雪知回答。
安灵愣了愣,“道士?”
“不知道,重山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
陆雪知又说:“知道玄清门派吗?
安灵点头,但又不确定:“除妖师?”
陆雪知没有否认,“玄清观就是玄清门派的后代。”
安灵问:“你怎么知道?”
“重山知道。”
安灵有些惊讶,“玄清观跟他是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原因,重山是不会关注一个道观的。
陆雪知说:“你知道,重山曾是神界神兽,后因犯戒被贬为妖,之后才堕魔。”
安灵不置可否。
“他在神界的主人穆玄清也因他被贬到人界,后来创立了玄清门派,算是玄清观的祖师爷。”
安灵嗤笑一声,“难怪要斩妖除魔,是为赎罪?”
陆雪知没有回答,“十年前,重山曾经见到过他,那时他还很年幼。”
重山看得见人的前尘往事,逢人的那一瞬间,前生今世的虚实画面交错重合,所以他几乎没有可能认错。
安灵没有说话,她望着窗外的天微微发愣。
“若我是去杀他呢,你也让我去吗。”
陆雪知说:“那这也是你自己的决定。”
“你们这算是在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吗。”安灵说,“让我学会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然后独自活下去。”
陆雪知脸上的表情滞了滞。
“匕星在繁岛?”安灵又问。
“你怎么知道。”陆雪知有些惊讶。
“在北蔓山的时候,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
陆雪知过了一会才开口:“我们也不确定匕星是否真的在这里,我们至今没有亲眼见到他。”
“你们找匕星,是为了知道荒厉什么时候会回来?然后你们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我们也没曾瞒过你,杀了他是我们唯一活着的理由。”
安灵抬眼,“那李时行呢?”
陆雪知停顿住,没有说话。
*
李冉打了止痛针后没再叫嚷,甚至逐渐有了睡意,然后慢慢地昏睡了过去。
李时行走出病房,看了一眼走廊顶上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把灰白惨淡的医院显得更加灰暗。
他靠在走廊的墙边,麻木地看着人群往来。
绝望是没有感觉的。
失望还有希望的可能性作陪,绝望就只是绝望。河流的尽头,道路的终点,深渊的触底,孤独冷清。
他是五年前在李冉的旧钱包里发现的顾盛的照片,他们并不相像,至少那张照片里看不出他们相像的地方。
照片是顾盛和李冉的合照,他们像普通的情侣,彼此依靠着,站在海边。海是灰色的,无尽无边,浪起汹涌。
小时候,李冉曾经和他租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那里虽然老旧破烂,但租金却不菲,所以他们只勉强住了两个月就搬走了。
但李时行记得,那间房子的阳台外面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当时李冉总是站在阳台,盯着看向一幢高大的有着通体反光玻璃的大楼。
大楼的墙面上铺设着很大的牌子,夜晚的时候还会亮起灯,牌子上的四个字是“顾氏集团”,顾字的右半部分的灯有些闪烁黯淡,远处看像一个“厄”字。
有一次,李冉喝醉的时候,指着那个“厄”字发狂似地笑起来:“倒是希望他们顾家真的厄运连连。”
而她清醒又愤怒的时候,则会拉着他,逼着他看向阳光反射的大楼,一遍遍跟他说:“要记住,这一切也有你的一份。”
年幼的他并未因此而产生好奇与渴求,而是恐惧。
那种面临不知所以的恨与欲的恐惧。
他从未想过去找自己的父亲,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才会想去找那个人,不是父亲,而是“那个人”。顾家的财富和权势,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与绝望的厄运好像毫无关联。
就如同那天被挡在门外的他,也是毫无关联的那一部分,绝望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