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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辞(9)(1 / 3)

荒厉曾是神,无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但他早就堕魔,随后行历游走在乱世间,汲取仇恨,滋生邪恶,所到之处皆战乱纷扰,无一日安宁。

他们每个人都像被他摆弄的棋子,黑白吞吃,互相残杀,直到被圈禁其中,落入他精心设计的终局。

陆雪知杀了许多人,那尸山血海都为与李时行陪葬——她本以为该是这样,却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刻,才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从佩弦身上不断蔓延而出,那血滚烫,却在她的手边凝结。

她已经不是李时行所知道的陆雪知了,她如今成了恶魔,满手鲜血,残虐不仁。

重山手上的剑发出污浊血红的光,然后突然燃起青色的火,那火将重山烫伤,他猛然松开剑柄,但剑依然悬于空中,直到火越燃越大,直到剑身逐渐消失,化为焦土。

重山跪地,赤红着眼看向那抹虚无绝望的黑尘,自千年来,殷雷剑都与重山形影不离,人在剑在,人亡剑亡,此时剑亡,那世间便再无重山。

堕魔本就是条不归路。

荒厉现身,他带起阵阵阴风,将那片焦土吹散,“真是可惜了一把神剑。”

重山霎时间冲向他,他手无寸铁,但掌风带着杀意,可沉暗的天色一动不动,没有风起,也没有雷鸣。

荒厉挡住了重山的一掌,但重山又使了全力逼向他,荒厉瞬间消失,再现身时现在重山的身后,重山落空的掌砸在地上,将地上的岩石击溃碎裂。

他起身,再转身,化作狮身咆哮而去,却中了荒厉的施法。重山被地面蔓延生长的荆棘捆绑围绕,那些荆棘刺破他的肉身,沾上他的血液,然后疯狂生长,而新生出的枝节又不断穿刺过他的伤口将他禁锢。

“没有殷雷剑,你不过是只困兽。”

那些荆棘突然停止生长,却开始不断地生花,花开荼蘼,生机盎然,然后又枯竭萎靡,凋敝破败,生与死的循环,希望与绝望的往复,重山从狮身变回人形,他面容枯槁仿若所有生机都已被吞剥。

那花落花开的一瞬,周边突然一阵冰寒,那明丽的花被覆盖霜雪,再到干裂破碎,荆棘间生出的冰锥将它们分离,霜冷的空气令它们枯垂散落。

陆雪知站在重山身前,她的手上是佩弦的匕首,那匕首周身环绕着和她一样的冷冽。

没等荒厉反应,她已经现身在他的眼前,而那一把匕首直逼刺入他的眼睛,一刀落入,却没有刺破血肉,而是骷髅空洞的眼窝。

荒厉反手将陆雪知的脖颈攥住,然后将她抵在寄昭的墓碑上,他看向她那双冷静而漠然的眼,直到她战栗着摸向自己的面上。

荒厉那半张骷髅的脸恢复原貌,他声音冰冷,“对付你,我甚至不用动手。”

陆雪知在荒厉制造的幻象中看到自己满面的鲜血,在幽暗无边的夜里,被密密麻麻的尸身包围,那一张张死人的脸,全都是李时行死前不能瞑目的面孔,而她脚下的那一具尸身,扎着她手中的匕首,匕首下全是血肉模糊。

重山已逐渐清醒,他用最后的气力,将自己化作九个分身的影子,然后一齐攻向荒厉,黑虚的身影们,行神一模一样,毫无破绽,他们彼此交错,快速变换,谁也无法分辨虚实。

荒厉与重山几番交锋,都没能准确抓到他的真身,他被重山的挑衅激怒,施法向仅剩的两个影子之一,但那影子瞬间破碎,而真正的重山趁机将陆雪知带走,只是恍神间,便一齐消失无踪。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荒厉,他们远不是荒厉的对手,活下来只是为了复仇,仿若已经堕魔成邪,生生死死便都没有意义,唯仇恨才能令他们苟且偷生。

后来传闻神界为惩戒荒厉造成的人间战乱,下人间将他围剿,然后囚禁他于归墟海底的地狱。归墟海在这世间最黑暗的地方,传说是九个太阳被射杀后陨落的绝境,除了神,谁也无法踏入。

但他依然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他们的恨就将永永无穷。

*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一个衣衫褴褛的还缠着足的女童,在浮尸遍野的荒地上,孤零零地唱诵着。

又一千年过了,又是人间战乱,朝代更迭。

此时再无西朝统一四方的盛世,天下南北分割,北有雍国,南有粱国。梁国近年国力式微,奸臣把持朝政,良将被所构陷,雍国趁此屡屡进犯,导致兵连祸结,战火纷纷,梁国兵弱,一而再而地割让土地,却没能阻止雍国灭梁的野心。

李时行这一世就生在苟延残喘的梁国,他是刚刚登基的幼帝,年仅五岁,生母蒋南风为太后,但朝政由奸臣卢道元把持。

卢道元亲自领帅的精兵屡屡战败,死伤无数,他却于战乱时逃离,而后消失踪迹,雍国趁梁国军心大乱,一路径直杀进梁国国都临安,兵临城下,梁国再无退路。

五岁的李时行登基不足三月,便退位降雍,被封为哀国王,之后他同其他李氏皇族一起被囚于临安。

他依然住在梁国的皇宫里,从前他是围困禁城的皇帝,现在他是被软禁旧都的亡国末帝。

太后蒋南风在梁国投降后就一病不起,风雨飘摇的梁国,国都已破,国君已降,但仍有民众与残将在梁国南部抵死不从,反反复复的战争持续了五年还在继续,直到不谙世事的李时行已经十岁。

这日是雍国的节庆,宫内的内侍本就待他敷衍,这时早就偷偷去食酒,而福宁殿外的侍卫也比往日少了许多,他转头望向桌上的烛火,又看向自己被映照得庞大漆黑的阴影,黑压压地落在墙上,墙边的窗外露出一角宫殿的绿瓦,黑夜里,绿同黑墙一样暗沉,被夜色吞没侵蚀。

突然一阵异响——仿佛疾风呼哧而过,然后一声重击落地似的响动。

李时行静待片刻,却没有听见雍国护卫的反应,他站起身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宫殿的后院里,落下一只鸟,通身净白的羽毛,纤长的身躯,紧闭的眼,和脖颈处一道赤红的疤痕,但这里不像是新伤,李时行继续查看,摸到她的翅膀下是滚热粘稠的血。

他将它带入自己的宫殿,腾出自己的床榻,他从未离开过临安旧宫,所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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