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扶正黎爰的身子,让她坐直面对面朝着自己。
“吃饱了吗?”他温声细语地询问道,面上不露声色。
黎爰本能觉得有危险,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许多:“没有,我还有点点饿……”
封予洲微抬下巴一指满桌的食物,“吃吧。”
语气温和,神情亦温雅,却看得黎爰心里发怵。
她也不提要他喂了,掩耳盗铃似的放下手机,自己拿起刀叉缓慢地吃起来。
封予洲支着下巴在一边看着,冷不丁问了句:“爰爰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家中的长辈?”
黎爰转头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似乎很专注地盯着盘子里的沙拉,“都、都行吧,回国后再看看?”
反正梅家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了,见一见也没关系。
“爰爰接下来一周还有别的行程吗?”封予洲又问,语气和煦似春风。
黎爰总觉得有一把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自己脑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
他说话怎么有点瘆人呢?
“没、没有了……吧?”
封予洲点点头,“那就当没有吧,我三天后回京城,爰爰到时和我一起回去,顺便见见我家中长辈,把我们的事定下来,怎么样?”
“???”黎爰震惊抬头,“定什么!”
封予洲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顺势便摩挲起她的长发来,动作温柔小心,正如他此刻和煦若春风温和的语气。
他耐心地重复:“我们的婚事。我考虑过了,我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蹉跎,男人过了三十岁体力精力大不如前,是该早点定下来,我们可以先登记领证,婚礼慢慢准备,爰爰觉得怎么样?”
“我……”黎爰欲哭无泪,看着这个男人一脸温和宠溺地跟自己说话,实际头顶那把剑就在刚才随着他那句“先登记领证”出口,“咣当”一下掉下来,精准无误地插入她的天灵盖,整个人灵魂都要出窍了。
“我觉得……这件事还需要好好考虑下!”她佯作无辜地眨了眨眼,一脸义正言辞,“我刚才说错了,你一点都不老!男人三十正当年!正是奋斗的年纪开拓的年纪,怎么可以拘泥于儿女私情呢!”
封予洲似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眼底笑意不改,“正好,我正当年,你正当龄,更要把婚事定下来,才不辜负韶华正茂。”
“……”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她啊!
*
封予洲端着温和绅士的皮囊在黎爰这儿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就说去打个工作电话,让她先好好考虑下,就进了书房。
黎爰坐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才慢吞吞起身。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封予洲离开的背影,想追上去拦住他来着,可又不知道拦住了该说什么。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半个多小时里,她先是怔愣沉默,心里乱成一团,随后又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起很多细节。
其中自然包括封予洲提出交往的那一夜,明明已经把奔着婚姻的目的直白坦诚,她却没有多少犹豫,答应和他试试。
以及她明明内心窃喜、偷偷冒着粉红泡泡,嘴上却还要故意嫌弃地吐槽他黏人又重欲。
当他毫不避讳在自己的亲友圈里承认她的存在时,她有过迷茫、有过无措,也有过惊喜。
而在她告知家里人他的存在时,她下意识地言语维护,忍不住细数他的好,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这么喜欢她啊。
最后便是刚才他提出见家长定婚事时,她感到震惊、紧张、慌乱,却唯独没有浓烈的抗拒。
黎爰无法明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封予洲。
但她可以确定一点——从在一起的第一天起,这个男人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在这段感情中从来没有经历过患得患失,更没有自卑自轻。甚至,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将他视作无条件宠溺自己的亲人般的存在,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撒娇卖乖、无理取闹。
因为她的潜意识也知道,她是被偏爱的。
被封予洲偏爱。
……
封予洲并没有什么工作电话,只是随便寻了个借口,打给属下安排了一些工作,便在书房静静待着。
他怕自己太心急做出什么过界的举动,吓跑了他的爰爰。
毕竟刚才坦白过后,察觉到黎爰明显的迟疑,他心中便开始酝酿戾气。
想折断她的翅膀,将她永远锁在自己身边。
于是只能独自避开,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让她平复心绪。
半个小时足矣,他不愿意冷落她太久。
当封予洲打开书房的门时,猝不及防和靠在门框边正准备抬手敲门的女孩对上目光。
倏忽间,默契的情愫涌上心头。
封予洲将她拥入怀抱,轻轻揉了把她的脑袋,“站多久了?”
“刚刚才过来,”黎爰老实回道,靠在他怀里仰头,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洲哥,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封予洲一怔,随即坦率颔首:“嗯,很喜欢。”
是喜欢,更是爱。
黎爰笑得两边梨涡深深陷下,眼中如有烟花绽放,双手抬起勾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脚往他唇上亲了一记。
“我也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