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莺飞草长时,大家都在抢播早稻,各种瓜菜、豆角,玉米…
农田里,河渠上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春天的天空是自然界最美的调色板,它呈现出清新淡雅的色彩,从深邃的蓝色渐变为柔和的粉色,再转换成浅浅的灰色,营造出梦幻般的氛围。
荷花手拿着红楼梦的下卷,也已经看到尾声,昨天还和林建国说起林妹妹的死让自己难以忘怀,她的多愁善感,敏感细心,内向却又有强烈的自尊心,真真让人愈发心疼这个如柳絮般脆弱的女孩子。
荷花红肿的眼睛,伤心的情绪还没有从书里抽离出来,这个女子与自己真的太相似了,都是从小便没有母亲的护佑,女孩细腻懵懂的心思也不知与谁诉说,想起自己以后的事情,难免心里又是一阵惆怅。
林建国好生安抚了一阵,说林妹妹是天上的絳珠仙子,她在人间用一生的眼泪报答了恩人,了了红尘的事就又回到天上去了,没准在天上掌管着各类花草,正逍遥快乐呢。
荷花不以为然,但仍噗呲地笑了出来,抿着嘴,用眼睛斜视了一下林建国,便低下头默默地擦了擦眼泪。
林建国鼓起勇气,用手紧握着荷花的右手,掰过她的双肩,是她与自己面对面地坐着,四目相对,脉脉含情,他抬起右手轻拭她的泪水,紧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双唇,最后一吻落在那双纤细的小手上。
“好一对痴男怨女啊!”
二人连忙弹开,只见李富强双手环抱,正眯着眼睛望着他们。
林建国赶紧环视四周,确定再无第四个人后方才放下心来,他关切地看了一眼尴尬至极的荷花,一拳轻轻落在李富强的胸前: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李富强抚开他的手,低头轻声地对荷花说:我有一本书落在这里了,妹子有看到吗?
看着荷花头低得更低了,那囧态感觉像是要钻进地洞里。便不打算再开玩笑,正经地说道: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感谢你,谢谢你送过来的香囊,不仅安眠还能驱蚊,让我们的狗窝也有了淡淡的花香味。
见他还想说什么,林建国一把撸过他的头,夹在自己的腋下,连拖带拽地往知青点走去。
荷花看到二位活宝走远,捂着嘴轻轻一笑,便往家里跑去了。
天已全黑,荷花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冷大发还没有回来,此时正是修建河渠的关键时刻,这样早出晚归地已有一段时间了,荷花也不以为意。
荷花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坐在桌前就着煤油灯看书。
一袭困意卷来,梅花起身开门,还是没有发现父亲的身影。梅花心里有些许不安,正准备转身进里屋拿手电筒出去碰一碰父亲。
突然同村的三黑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右手撑着腰,左手指着远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荷花,快跟我去趟乡里的卫生院,你爹被石头砸伤了腿。
犹如晴天霹雳般砸在荷花头上,她只觉得一阵耳鸣,三黑子再说些什么是一点儿也听不见,她正六神无主的时候,被三黑子拖着往外走。
三黑子姓卢,大名就叫卢三黑。他是冷家沟里少数外姓人中的一个,抗日战争的时候,他爹逃难到这里的,家里人全都被日本鬼子霍霍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逃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他爷爷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再后来就娶了三黑他娘,三黑上面有个姐姐,下头有一个弟弟,生他的时候,他爷爷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卢家绝了后,就给三黑子随了父姓,姐姐和弟弟都随母姓。
路上伸手不见五指,三黑子和荷花摸爬滚打地一路狂奔,跑丢了鞋,弄乱了头发,终于到了乡里的卫生所。
冷大发面色苍白地躺在铺着白布的床上,下身早已血肉模糊,他紧闭着双眼,神情安详,三黑看着荷花,安慰地说:你爹只是疼得昏死过去了!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头戴白帽的医生走过来,对着荷花他们说:你们是家属吧?冷大发的情况比较复杂,两条腿都已经砸断,右腿的骨头已经粉碎,可能要截肢,现在不知道左腿的情况怎么样,需要立刻送去县里,乡里的意愿不具备截肢的条件,你们尽快做决定。
“那就赶紧送去县里呀,我去找车”。三黑连忙说道
荷花也连忙如小鸡食米似的点着头。
“车子已经找着了,就等荷花了,医生说手术要签字,还是你小子机灵,一出事知道跑回去找家属,不然这时候又跑回去找荷花,肯定会耽误冷队长的病情。”二狗着急地跑过来说道
三黑子摸摸头,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跑回去找荷花,他只是觉得应该让荷花第一时间知道她爹受伤的事情。
三黑子在车上向荷花说明了情况,原来这几天修到河渠的关键地方,因为要与竹林河相连,避免浪费更多良田,冷大发决定炸毁阻在两地之间的石山,爆破员说没有问题,火药等工具都已经准备齐全,人也都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不知道炸药包为什么到时间了还没有反应,爆破人员找到队长,于是队长决定和他们上前查看情况,但就在这时,炸药响了,山被炸了,乱石快速滚落下来,千钧一发之际队长推开了两名爆破员,自己却被滚落下来的大石头死死压住了双腿。
荷花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无声地一颗颗往下掉。
三黑子朝荷花递过来一方手帕,说是手帕,还不如说是毛巾,上面有汗渍,黑乎乎的。
那是一块他自己平时用的汗巾,见荷花没接,三黑倒是以为她是嫌脏,讪讪地准备退回来。荷花却一把抓了过去,边擦眼泪边轻声道谢。
三黑自顾自的摇头,也不管荷花有没有看见。
荷花这才注意到三黑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黑黑的脚趾上布满血泡,脚背上也划出几道口子,血水已经在伤口处结痂,裤腿也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此时正配合着车子一颠一簸地打着拍子。
荷花看了看三黑子的脸,黝黑的皮肤,一双内双不算大的眼睛,鼻子高挺,一张嘴巴大大的,厚实的嘴唇不知是不是因为冷而泛起青紫色。
见有人盯着自己,三黑子转过眼,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荷花指了指他的脚,他连忙说道:以往大冬天的时候也没有一双像样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