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小子，我想了一晚上，有件事觉得挺纳闷。”
老山羊整了整衣服，向梁小兵说道。
梁小兵没兴致答他，选择对他视而不见。
但老山羊却继续问道：“郎中明明是你杀的，你应该是恨他，为什么还要给他立坟？”
“谁想杀他了，我只是不知道他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这倒怪，不说你砸他头上的伤止不住血，郎中自失去野馆庇护后都过了五年，你看看他那身子骨，比老夫也好不到哪去，能经得起你这么一下？”老山羊说着，还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
“五年？”梁小兵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郎中的年龄，问道：“你知道他多大岁数吗？”
“唔，我想想……他之前好像是做了两年背尸人，野馆庇护一年，加上后来的五年，总共是八年吧。”
“我问的是他从出生到死的年龄。”
“尸骨坑的背尸人，出生之时，就是从战场上重新爬起来的那一刻，死，那就是死了。”
“那你呢，你做了多久背尸人？”
“三年。”老山羊说出这两个字时，脸上还带着得意之色。
“那也没多久啊。”
老山羊听到他这话，眼睛瞪得滚圆，“小子，你知道没有野馆庇护，能在尸骨坑活过三年代表什么吗？就是将你从死人堆扒出来的老耿，也不过就比我多一年。”
梁小兵总觉得哪里不妥，在老山羊的提醒下，想起老耿那副苍老面容，当即叫道：“不对，你都老成这样了，三年前应该还是个老头，你怎么可能上阵打仗？”
“小子，别看你现在年轻，若你能活过三五年，你也会跟我一样，变成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老山羊哈哈大笑道：“做了背尸人，你我都是活死人了。”
梁小兵听得瞳孔紧缩，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只比我大三五岁？”
“大些，还要大些，我从战场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蓄须了。”老山羊笑着抚了抚他那八字胡。
梁小兵看着老山羊脸上仍是得意洋洋，倒有些佩服他的洒脱，然而一想起自己若也是背尸人，按他的说法，也只剩下了三五年的寿命，心头又不由一阵发堵。
老山羊见梁小兵怔愣出神，发声打断他道：“小子，看起来你脾气还是蛮好。”
“什么意思？”梁小兵皱眉不满。
“你新给郎中建的坟头叫人拆了，郎中这会儿都说不准叫谁给吃了，你倒也不生气，难道我说错了？”老山羊怪笑道。
“能如何？我已尽了人事，难不成再为了报复，把你们这些但凡有点儿嫌疑的背尸人都杀了？”
老山羊听得他这话，浑身的不自在，但还是说道：“查呀，营寨的背尸人不过百数，挨个查就是。”
“倒有点儿道理……”梁小兵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他，狐疑道，“不对，你昨天跟我一言不合还喊打喊杀，怎么今天就改了性子，这么关心郎中的尸体失窃？说，你有什么阴谋？”
老山羊见他冤枉起自己，当即气道：“小子，郎中的坟头是我盖的，你可是在旁看着没帮一点儿忙！那窃贼让我出的力白费，是让我成了笑话的。你说我不该找他出来，一雪此耻？”
梁小兵想了一想，撇嘴道：“那我姑且信你。”
……
背尸人的日子苦闷无聊，一年到头除了去清理战场上的尸骸，就是在营寨里艰难度日，三天一小饥，五天一大饿。
因此寻常日子里，他们都会躲藏在棚屋里节省体力，指不定先把隔壁邻居熬死了，自己就能去分食顿饱饭。
“你们为什么不劳作，就这么在这等死？”梁小兵翻找了几个棚屋，见到了那些死气沉沉，连抬头看一眼梁小兵都懒得看的背尸人，不由恨其不争。
“你看看四周，还有你脚下的土地，连杂草都不生，又能养出来什么？”
梁小兵低头一看，这地上的泥土呈现灰色，是那种泛着死气的灰。
“那就出去游猎，总能找到吃的，何必非要相食？”
老山羊听到这话，当即捂着肚子大笑，直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说道：“梁国小子啊，我这几年见过不少的新人，但凡有你这想法的，都死了个干净。”
“什么意思？”
“对，你是例外，你出去过，还活着回来了。”
“外面怎么了？”
老山羊奇怪道：“你出去一日，没碰到过‘戾’？”
“什么‘戾’？”
“看来你运气算好，没遇到‘戾’。”老山羊解释道，“这‘戾’是生长在尸骨坑的一种奇诡之物，能纠集将死之人或将死之物的生气残魂，然后幻化成形。这些‘戾’形态各异，脾性也不一样，有的嗜杀，遇之必死，有的性情惰懒，终年不出，还有的喜欢戏弄活人，比如钟爱附于人身的‘游枭’。”
“你昨日就将我认作了‘游枭’？”
老山羊避而不答，继续说道：“这‘游枭’长相似乌鸦，终日在尸骨坑盘桓，你若见到，一定要躲远些。”
梁小兵好奇心已被勾起，继续问道：“它是怎么附上人身的？”
“在你神迷意乱时落在你的肩头低吟，然后啄穿你的耳朵，钻到你的脑子里。”
听到此处，梁小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山羊则继续讲道：“等游枭附上你身，你便死了，但游枭仍然能控制你的身体，混进营寨中，然后欺骗其他人出营寨……”
“怪不得你们背尸人之间的关系不好。”
老山羊点头道：“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梁小兵犹豫片刻，说道：“这么说来，我昨日也见过一个无头鬼将军，骑着一匹战马，他也是‘戾’？”
“八成是了，尸骨坑中的‘戾’难以计数，我在尸骨坑苟活三年，也只知道个中负有凶名的寥寥几个。你说的那无头鬼将军应该不是嗜杀的‘戾’，要不你也不会能逃命回来。”
“还不嗜杀？”梁小兵想起那鬼将军的锋利长矛，后背就一阵发凉。
“咿，咿，嗯……”
而在此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