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蓝湛还在照记忆中修复古籍,抄了几页后将笔放下。
日上三竿。
往日这个时辰舒陌早就蹦蹦跳跳的过来给他研墨了,可现下...
竟然有些不适应。
蓝湛刚刚起身走出藏书阁,不想就看到廊下有两个人,女的勾着男的臂膀,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在云深不知处...是极少见的。
旁边男的自是云深不知处之中的,可那女的却是云深不知处少见,就是身影有些相似?
“怎么回事?”蓝湛沉声,那男的立刻就恭恭敬敬喊了一句含光君,那女的似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跟着喊了含光君。
舒陌的声音?
蓝湛将目光落在女的身上,却见那女子化了浓妆,眉勾出柳叶般的细长,平日里明媚的大眼非要勾成狐媚般的凤眼,所选的印唇太过艳俗,身上着衣暴露。
“成何体统。”蓝湛斥她,思及之前那声含光君,心下慌张:她不是舒陌。
那女子刚要争辩一二,却不想有人传了来,“含光君,有信,枭鸟送的。”
蓝湛细心分析眼下情状,但大概也猜了个十之八九。
这封信恐怕跟舒陌这般模样有关系。
蓝湛展信一看。
端方雅正的含光君,想来是不会亲近娼妓的吧...不过舒陌现下正在某个娼妓身体里的话,不知又会怎么选呢?哦,好心同含光君说一句,你有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里,她会历经男人侮辱...这会发生什么,想必是很清楚的。就看,含光君什么时候找到她了。
蓝湛心一沉。
“把她绑起来丢到梧桐苑,命人看守了不许放出来。” 抓住那人一番询问大概身份之后。
交代完,蓝湛已是直接随手抽出弟子佩剑御剑而行,“借用。”
含...含光君,我的剑啊?
蓝沐如游魂一样走在街上。
家仆不过甫一放人,一群人便作鸟兽散开,各家各户的人都匆匆进了自家门,避之不及。
蓝沐哑声。
到底是,杀了人的啊。
蓝沐猛的发现有一家房门还没关紧,一双怯生生的眼朝着蓝沐看过来,蓝沐刚刚冲上去两步,门缝中一只大手将孩子一把提到身后,将门一套关的死死的,训斥孩子的声音就隔着道门。
“小乖啊,那个杀人魔之前杀了你娘哩!怎么还看她?你娘好不容易才保住你,小乖啊...”
只是隔着道门,离人心却隔了好厚好厚的屏障。
蓝沐轻抚着这木门,按理说,她是可以召羡慕来一剑劈开,可是她终究是深深看了一眼,抿着唇继续寻找游荡。
没关系...还有下一户。
蓝沐心涩,却还是要这样自我安慰着。
整个村镇犹如一座空城一般,一时之间寂静的像是无人。
只剩下蓝沐裙摆扫过街角的声音。
走了多久...?
不知道。
走累了,走麻木了。
心里猛的掠过一道,既然无人原谅,何不全部杀尽的想法。
她垂着头坐在路边,强行压下这想法。
无力的就这样,倒在不知哪家门口。
蓝沐眼神没有焦距的望着上方,浑像死鱼一样躺着,只有起伏的胸口表明人还活着。
良久,蓝沐闭了闭眼皮儿。
蓝湛舒陌现下的处境想必也不好过,更何况还有温晁还针对魏婴。
云深不知处还没有兴复,心上众人还在牵挂。
如此想来,当初没在兔子灯前许愿当真是错的。
所欲全都有...可现下却是一一被剥夺。除却人,还剩下什么呢...
一定要,回去,和他们一起啊。
蓝沐总算是有了一点精神劲儿了,看向上方的眼神有了焦距。
常...栎阳常家?
竟然倒在这儿。
“吃糖吗?”这声音好不耳熟,不正是让蓝沐恨的咬牙切齿的薛洋。
他眯着眼,平生褪去一身戾气,倒终于笑的像个少年儿郎。此时手里拿了一袋兔子糖,那兔子糖五颜六色的,让人看上去实在是垂涎欲滴。
不知怎的,面前薛洋的身影竟与记忆中模糊的童孩面目重复了一刹那...
没等蓝沐想起什么,转瞬即逝。
蓝沐起身,不动声色挪后两步,拉开距离,眸光冷硬。
薛洋似是并不在意,转过头低头拿出一块兔子糖,冷色自眸中一瞬而过
“不吃我可就杀人了。”自唇边艳的过人的笑。
蓝沐抿着嘴只得接过塞入嘴中。
都这样了,还怕他下什么毒么。
兔子糖在唇齿间蔓延开甜蜜,迅速席卷口腔中每一处。
只是蓝沐忍不住想到魏无羡了。
手腕上的咬痕已然褪了,锁骨处也不再疼了,可是他笑的模样却自眼前疯狂掠过。漫不经心的,放荡不羁的,苦中作乐的...
蓝沐捏紧了糖纸。
蓝沐站起身来。
“你做什么?”薛洋倒惊异她这忽来的精神劲儿。
“我要离开。”
声音落下,蓝沐主动去敲一户人家的门,“诸位,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实在是苦于奸人之手,这才出手...还请原谅。”
“滚啊!”
蓝沐却并不泄气,“打扰了,不要生气,我这就走。”
薛洋在旁边吃着兔子糖瞧她低声下气,舔了舔唇。
这一家,杀。
也不知走了几条街,忽然就走出个白衣胜雪的公子,这还是头一个主动出来的。
蓝沐仿佛觉着有希望了一般,心下虽觉着这人实在眼熟,可却喊不出名字来。倒是薛洋瞧见他眼神一凝。
蓝沐又重复了一遍,却不想少年人宛如长兄一样春风拂过,“我知道姑娘也是身不由己,实在不应以常理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