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同志指了指楼上,“在邱局办公室门外等着呢,让他去等候室坐着也不肯。”
“麻烦你带他过来。”
顾铮很快便反应过来池皎皎想做什么,“前天晚上他也在场,你想让他出面作证?”
池皎皎点头。
邹竹生被关在地窖近七天时间,说不定中途听到过什么消息,再不济也能证明孟学忠和冯全等人存在交易关系。
很快,邹竹生就被带到了隔壁的房间。
邱局长和罗队长一同对他进行问话。
罗队长表情严肃道:“冯全等人为什么要把你关在地窖,还喊人去桃源村绑你奶奶,这恐怕不是你说的私人恩怨那么简单吧?”
其实前天晚上他们就给邹竹生做了口供,但这小子当时虚弱得像要断气了,又拼死要回桃源村救人。
他们的笔录只得了一句私人恩怨就没了后文,正好这会儿可以把笔录补全。
邹竹生低垂着眸,瘦削脸颊苍白如纸,“呵,为什么绑我……这个问题不应该去问冯全吗?”
罗队长一愣,随即怒地拍桌,“邹竹生!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的成分本来就高,不好好配合我们工作,是想和敌特扯上关系吗?”
“老罗,火气不要这么大,小邹是证人又不是犯人。”
邱局长伸手敲了敲罗队长身前的桌面,提醒他收敛脾气。
“小邹啊,现在虽然讲究成分,但不是唯成分论,根据上面的政策你属于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
“这次抓敌特是一个机会,你要把握住啊,如果你的证言对案情有帮助,我会向你们大队和公社反应,这对你的表现是作好的。”
邱局长言尽于此。
邹竹生低垂的眼眸颤了颤。
他是地主的后代,是黑五类,成分二字自出生起就是原罪,如同一座高山横亘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冯全绑他的原因见不得光,说出来这些人只会斥责邹家私藏黄金,罪加一等。
“老罗,抓关键的问,顾营长和小池同志还在隔壁等着呢。”
听见某几个字,邹竹生忽地抬起头,“池皎皎也在?”
罗队长粗声粗气地嗯了声,“还是她提醒我们再找你做次笔录,她一个人的证言说服力不够……”
“加上我的呢?”
邹竹生打断道,身体不自觉坐正。
罗队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看你提供的消息如何,能和小池同志形成印证自然是最好的。”
这小子,一提到小池同志眼神都不大对了,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可小池同志已经名花有主了,这小子的感情只能胎死腹中。
不是罗队长鄙视邹竹生,事实如此,一个地主家的狗崽子怎么比得上根红苗正,年轻有为的顾营长?
邹竹生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把那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事无巨细,尤其是孟学忠敲门那段,证言和池皎皎完全对上,这下定罪也算有理有据了。
罗队长看着笔录,重重皱起眉,“冯全很早就想拉你入伙黑市,后又逼迫你交黄金去南边进货,你拒绝就转而绑架你和你奶奶,还想杀人灭口?”
“发生这些事你怎么不早点上公安局报案?找大队和公社寻求帮助也可以啊!”
这小子,怎么一声不吭地自己扛着,差点把命都搞丢了。
邹竹生神色漠然,“没有人会管。”
他在地窖半死不活躺了七天,无人问津;他奶奶从牛棚被掳走,大队的人只当看不见。
他们祖孙就算立刻死去,也不会在这些人心里溅起一点水花。
不,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要不是她及时出现,自己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冯全等人挖坑埋了。
“所以你们邹家真的私藏了黄金?”
“邹竹生,这可不是小事,不想再被批斗的话,劝你赶紧把藏起来的黄金上交国家。”
罗队长板着脸,语气强硬。
邹竹生眼底划过一抹暗色,随即抬眸和罗队长对视,“没了,只剩一根金条,准备拿来给我奶奶换救命药的,那天在黑市被猴子抢走了。”
罗队长蓦地瞪大眼睛,看了看旁边的邱局长,那不就是小池同志和顾营长交到公安局的那根?
邱局长冲他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根。
“小邹啊,听说你跟回局里是想找我帮忙,是你奶奶的事吧,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需要什么药?”
“肺炎,公社医院的医生让我找一种叫盘尼西林的药,冯全说他能弄到,我把最后一根金条给他,可他却骗了我。”
邹竹生语气平静,无人能够窥见那平静之下的绝望。
他在这个世上只剩奶奶一个亲人,要是奶奶也走了,他守着金条又有什么意义?
邱局长沉吟片刻,“这样,你在局里等着,我去找人帮你问问。”
邹竹生眼里亮起一缕光,如同行走在干旱大漠里的人看见了绿洲。
邱局长在心底叹了口气,当年邹家的事他了解过,邹家老爷子和邹父被斗死了,邹母怀着孩子被一群畜生……最后在竹林早产生下小邹,大出血死了。
小邹这孩子,不容易啊。
“我打不了包票一定能弄到药,但是我尽力。”
邱局长大步流星地出了公安局,直奔县医院而去,可没过一会儿人就回来了,两手空空。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找了县医院的院长,他说盘尼西林是外国的药,非常紧缺,就连省城医院都不定有。”
“什么省城医院?”
池皎皎闻声走了进来,后头跟着顾铮。
她和孟学忠的关系已经澄清,自然不需要再在隔壁审讯室和孟学忠针尖对麦芒。
邱局长耐心解释:“小邹的奶奶得了肺炎,需要一种叫盘尼西林的药,但这种药非常稀缺,县医院没有,估计省城医院也玄。”
池皎皎心道盘尼西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