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翩翩趴在榻上长长叹了口气,她起身走到一橱柜前,拉开凤首铜环,用手伸进去摸那个檀木锦盒,里面装的是安文玉送她的那个镯子。
见一面……也好,这个镯子不是寻常的礼物,她实在不能收。
翩翩把那个盒子捧了出来,轻轻打开。
这一瞧,眼睛都睁圆了,里面的镯子不见了。
她心口一提:不应该啊,她就放在这里。
她喊来翠玉,翠玉更是一脸茫然,翩翩又挥手让她出去了。
烛火摇曳,翩翩一时心浮气躁,将盒子“啪”的一关,又拖着木屐走到榻上,刚趴下,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异响。
她摇头一看,是裴湛。
对于他的夜袭,她一点都不意外。
那个镯子定然也是他“偷”走的。
翩翩斜坐起来,冷冷盯着他瞧。
裴湛走至榻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美人正举着修长纤细的脖颈看他,鸦翅般的头发倾垂至臀处,与身上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睡前喜爱穿质地宽松轻薄的睡裙,这样的裙子逶迤飘逸,穿起来不拘束。
胸前袒着的大片肌肤,上面还有他吮吻出的点点红痕,在灯光下显得极为暧昧。
视线再往下,睡裙的一角露出了一只光裸的纤足,指头粉红小巧,指甲盖莹润有光泽,足上未涂蔻丹,显得轻盈诱人。
那足仿佛感受到了他人的视线般,在绣着朵朵海棠花的被面上缓缓移动,眼看就要钻进睡裙里面去,被裴湛一步上前,捉住放在手掌心。
翩翩恼极,使力拽了拽自己的脚,哪里能挣脱得出来。
自己的脚被他放在手心把玩,比被他亲吻还让人不自在,透着一股不可言状的狎昵。
他的指腹和掌心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摸在她娇嫩的足上有点点疼,更多的是痒。
她脸色发红,羞愤着从牙齿缝挤出几个字:“你撒手,有完没完。”
裴湛感受那只足的细腻触感,喉结滚了滚,又若无其事地将那足放了下来,“嗖”的一下,那足已经被燕翩翩藏到被子里了。
“那只镯子是你拿走的!”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裴湛道:“那镯子我自会派人还给他,你不用管了,不要和他再见面。”
翩翩冷笑:“你倒是把和你们国公府有关联的人保护得好,真把我当洪水猛兽呢。”
裴湛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不由失笑。
又见了她脸上的那道划痕,身体往前探,一只手掌住她的脸,端详道:“擦药了没?”
翩翩拍掉他的手,偏过头不答。
裴湛捏住她的脸,从身上掏出一个玉葫芦形的小瓷瓶来,压住她就要给她上药。
翩翩哪里挣得过他,他又靠得极近,身上冷冽的松木香朝她袭来,她只好闭着眼,看也不看他,任他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她的脸上。
裴湛见她额头光洁,脸蛋娇美,羽睫微颤,红唇微张,竟是一副极乖巧的模样,他心思一动,就想卷着那两片红唇为所欲为。
像是知道他的意图,翩翩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他的脸。
其实裴湛这样私闯她香闺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她应该义正言辞地怒斥他,让他滚出去。
但她如今在裴湛面前总是底气不足的,两次身体发作都由他而解,买角先生还被他撞见,加上他又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装贞洁烈妇也实在没有立场。
既然裴湛对她已生觊觎之心,又不让她嫁给安文玉,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从她和裴湛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里获取更大的好处。
但总得把话说明白。
“你毁了我一桩好姻缘,就不用这样假惺惺对我了,我只想问你,你是否真的要和我……那样?”
裴湛抿嘴看她,沉着声音问道:“哪样?”
“你说哪样?自然是……”翩翩顿了顿,又咬牙道:“自然是皮肉上的那种干系。”
裴湛沉沉看她:“是又怎样?”
翩翩垂头:“是的话,那就要事先说好了。”
裴湛等着她说下去。
翩翩也不打哑谜:“既然是那种关系,那我就要——”说到这,她心里涌起一股无以言说的悲哀,低声道:“我要钱。”
她能不羞愧吗?她挣扎了这么久,依旧没有争过命运。
她在这府里每走一步都仔细斟酌,可现在依旧要沦落成他人的禁脔。
没名没份的在床上伺候男人,不是妓是什么?
她没有什么能耐,也没多少气节,她不会为气节而死,但不妨碍她为此感到羞愧。
翩翩见裴湛一直不吭声,她忍住千般羞耻,看向他:“听闻世子前段时间流连花楼时,对梳笼过的姑娘极其慷慨,我……应该不比她差吧?你知道的,我处境本就艰难,想来等我们缘分将了时,世子能给翩翩一份安身立命的费用吧?”
说完,她已低下了头,掩住了眼底一层淡淡的水光。
他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安排她,她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这个决定于他而言应该是最好的,既能解了套在自己身上的无形枷锁,又不用自己说出口,一场交易而已,各取所需,届时一拍两散。
但不知怎的,裴湛的心里并不觉得轻松,相反,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刺痛感,还有一种不满足的烦躁感。
他的脸色绝对谈不上好看,以至于翩翩心里不停地打鼓。
裴湛……不会这么没品吧?嫖娼不付嫖资哪里说得过去?
正当她还在为之忐忑的时候,裴湛淡淡“嗯”了声。
翩翩脸上漾起了一抹笑,还想问一问他想要她陪多长时间?
尽管她知道,男子都是喜新厌旧的秉性,依着裴湛前段时间流连花楼的行径来看,他对自己失去兴趣想来不会太久。
但,问清楚总是好的。
“那个……我们这种关系保持多长时间呢?”翩翩直觉他情绪不好,因此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