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是谁……
江桥月头疼得厉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睁开眼,纤长的睫羽颤了颤,一双色泽浅淡的眸子正对上眼前人担忧的面容,而后她蓦地怔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疑心这是自己将死之际所做的一场梦。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昨日您晕倒在府门前,嘴角还带着血迹,可把云荷给吓死了。”那小丫头扶着她坐起来,将尚温热的药端到她面前,“小姐,您先把药给喝了吧。”
江桥月没有动,她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试探性地喊了声,“……云荷。”
一开口,她的嗓子就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感,让她骤然又清醒了几分。
“小姐,怎么了?”小丫头疑惑又担心地看着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哑声笑起来,“……真是荒诞。”
暗无天日的牢狱,万虫噬咬的痛苦,终年散不开的血腥味……那些她以为她会生生世世铭刻于心的记忆,在此刻却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了。
难道那些……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场噩梦吗?
“……那现在呢,现在又算是什么,”她轻轻推开云荷,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下床打开了房间大门,外面下着小雪,寒冷的风拂过她苍白的面容,她伸出手,去触摸从云朵缝隙里渗出的那一缕阳光,在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笑,可是眼泪却先一步落下。
云荷给她拿来了一件狐裘披上,站在她身旁不敢吭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突然转身回房,匆匆取了把剑,沉默着往外走。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未来可能会毁灭整个江家的人。
云荷被吓了一跳,连忙跟了出去。
江桥月走得很快,到后面直接跑了起来,她忘了穿鞋,脚很快就被冻得通红,跑着跑着狐裘掉了也不关心,寒风凛冽,吹乱她一头青丝,她提着剑在府中寻寻觅觅,活像个疯子。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个人。
此时那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正蜷缩在雪地里,江桥月面色如霜,正要上前,却见那人艰难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接着蹲下身从被积雪覆盖的草丛里捧起了一只小鸟。
“吱,吱——”那小鸟似乎受了伤,翅膀扑腾了几下,便窝在他手心不动了。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出一点弧度,眼尾天然一抹绯色,像极了冬雪里那寂静又明艳的梅花花瓣。
他将那鸟儿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又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江桥月站在原地,双腿像是突然被定住了,再不能往前半分,“疯子……”她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而后怔怔往回走。
一直以来,这个少年都是无辜的。
是她对萧信美求而不得,是她因爱生恨,是她发了疯。
即便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可若不是她先去招惹,又怎会有那人后来对江家的疯狂报复。
说起来,她连那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本不相干,何必如此。
风雪渐息,她没走几步便觉头昏脑涨,浑身无力,在失去意识前,看见云荷那小丫头正抱着厚厚的衣裳急匆匆地向她跑来,挂在腰间的那个绿色荷包随着她的动作一荡……一荡……一荡……
像极了萧信美那年送她的“岁岁平安。”
江桥月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是与萧华纠缠不清的前半生。
她自幼丧母,又不受父亲喜爱,平时总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少有出门,性子也冷,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养养花。
可是某一日,有个人突然闯进了她的小院,冬天地上湿滑,那人摔了一跤,压倒了她一大片的花,她听见动静出门来看,正好与地上躺着那人四目相对。
周遭万籁俱寂,她心中怒火中烧。
萧华赶紧爬起来给她道歉,眉眼一弯,天然繁花色,唇角带笑,恰似春风拂面。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瞧着便让人生不起气来。
江桥月素来喜好美的事物,例如锦衣罗裳,玉簪金钗,还有……美景美人。
但她那日心情不好,偏就不想吃这一套了。
“什么人?”她走到离那人几步远的位置停下,站在台阶上睨着那人,冷眼垂眸,居高临下。
“你就是江桥月?”那人笑着向她走近,慢悠悠踏上台阶,“在下萧华,我们两家算世交,你可唤我一声兄长。”
江桥月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年,毫不犹豫地一脚将他踹下了台阶。
萧华没料到她会如此,被踹了个正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他扶着腰爬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江叔叔不是说你身体不好吗?怎么劲儿这么大……”
“蠢货,滚。”江桥月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回房把门给关上了。
后来再见到这个“蠢货”,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
彼时恰逢觅春城飞花节,她上街看花会,看着看着,忽然瞧见前方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小丫头因为个子矮被人群挡住了,正撒娇要她父亲抱。
她父亲一听,立刻满脸笑意地将她举起来放在了肩膀上,小丫头高兴得拍手欢呼。
江桥月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致,她垂下眼,穿过拥挤的人群,正打算离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儿遇到江妹妹,”那人容貌还算俊朗,身着金色华服,衣服上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头戴金冠,垂下来的发尾上还编进了各种色泽艳丽的宝珠。
江桥月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冷声道,“让开。”
那人手持折扇,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冲她勾唇一笑,“方才我瞧妹妹一人看花很是寂寞,不如哥哥陪你一起?”
他说话的时候离她实在太近,江桥月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这让她有些烦躁,于是她直接挣开了他的手,睫羽一抬,直直对上他的视线,眼底如凝冰霜,“滚开。”
那人被她那眼神给吓了一跳,一时愣住了,等江桥月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