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桥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了。
宿醉之后,她浑身都不舒服,胃里灼烧得难受,还头昏脑涨的,喉咙也疼。
云荷不在,她坐起身来缓了好一会儿,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屋内门窗都关着,她觉得有些闷,便把门打开了,一开门,便瞧见了院中的那片姽婳书,血色的花瓣柔媚地舒展着,花蕊一点金色,在橙红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妖艳了。
实在好看得夺目。
她想,当初还被萧信美不小心给压坏了许多,真是可惜……等等,萧信美?
一些零碎的记忆从她脑海中闪过,她昨天……好像见到了萧信美。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她回房坐了下来,仔细回忆起昨天的事,屋外的蝉鸣声牵动她的记忆,她在那些模糊的片段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与萧信美完全不同的眼睛。
“……莫辞。”她呢喃出声。
其实莫辞这个人,她一直就没能看懂过。
这些日子,除了有关莫辞的事之外,其余的大部分事情,都在按照她记忆中的模样发展着,所以她确认了,她很幸运,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平平静静度过一生,所以她救他,却也对他敬而远之。
可是有时想起萧信美,就不由自主的会联想到他。
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不过就是报复来报复去的关系。
可是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却看到他落泪了。
那是为她而流的眼泪吗?
她不知道。
明明折磨了她那么久,明明刺穿她胸口的剑还被他握在手上,明明神情那么冰冷,可为什么……会望着她落泪呢?
夕阳逐渐隐没,天色暗了下来,江桥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莫辞住的小院。
她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刚想转身离开,却与那正坐在院中独自下棋的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穿着一件青白色的衣裳,衣摆绣了几片竹叶,几缕青丝垂散在肩头,气质清雅,姿容绝世,像是世家大族养在琴棋书画里的小公子。
可是,他转过头来抬眼看向她的那一刻,给人的感觉却全变了,那不是如珠如玉的世家公子,是生于风花雪月的蛊惑人心的妖。
江桥月怔怔看着他,心里惊艳又遗憾,惊艳于他那一双美得妖冶的眼睛,又遗憾于这样如诗如画的一个人,为何偏偏生了那样一双眼睛。
瞧着似桃花眼,可左眼眼尾末处天然一点朱砂痣,又比桃花多了几分魅色,睫羽一颤,世间风情尽藏眼底,眼眸一抬,便轻而易举勾人沦陷。
“你……”片刻的沉默后,江桥月先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辞定定看着她,眸色沉沉。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眼神忽然让她想起了上一世那个曾冷漠地拿刀在她身上一笔一划刻字的人,过去与现在重叠起来,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可是下一刻,那个让她感到害怕的人,却突然在她面前跪下了,他向她伏地叩首,唤她“小姐。”
就像府中所有仆人见到她时所做的那样。
天色朦胧,风吹云雾,洒下一点月光来。
落在那人身上,却像是霜。
他跪在地上,看上去脆弱又孤独,像朵莫名其妙被拽入红尘的花。
惹了因果,沾了罪孽。
可那本不是他的错。
“起来吧,”江桥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瞧了瞧他方才下的棋,发现简直是一团乱,根本毫无章法,她有些疑惑,“你这是?”
“我一个人……无事可做,乱摆的。”他低着头,语气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江桥月想着他方才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模样,又想起他先前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惨状,沉默片刻,她问,“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莫辞点点头,睫羽低垂,在眼底描出一点阴影,他沉默不语之时,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可怜乖顺,让人忍不住心软。
江桥月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同情心好像都用在这个人身上了。
“既然好了,以后就来我院中服侍吧,”她顿了顿,又说,“你若喜欢下棋……可来找我。”
莫辞呼吸一滞,他看着江桥月逐渐走远的身影,无声应了句,好。
黑白棋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垂眸看了一眼,抬手一把将棋盘掀翻。棋子哗啦啦散落一地,他冷眼看着,忽然很嫉妒现在的自己。
……
次日,江桥月晨起一开门,就看到了守在她门前的莫辞。
她反应了一会儿,而后才想起来是她昨天叫人过来的。
“小姐,我们走吧。”云荷在身后唤她。
今天觅春城有大集市,听说有不少有趣的东西,云荷为她梳妆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去,她说想去看看。
“哦,好。”她点点头,看了眼面前沉默寡言的人,又道,“你也一起吧。”
“是,小姐。”莫辞垂首应声。
觅春城总是很热闹。
特别是遇上这种大集市,街上简直是人山人海,江桥月被人群挤得寸步难行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来逛街了。
周围嘈杂的说话声惹得她心烦意乱,不知是谁用力往前挤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她,她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往前倒,却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她偏头一看,看见是莫辞。
那人见她看过来,竟然对她笑了一下,唇角微扬,眉眼弯出一点好看的弧度。
配上额前那被薄汗浸湿的碎发,看着有点勾人。
江桥月忙错开他的视线,将手抽了出来,余光却瞥见那人在向她靠近。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替她挤开前面的人,又伸手替她挡住后面的人,那几乎是一个将她圈在怀里的动作。
“小姐,这里人太多了,”他微微俯身,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点不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