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轻薄皇后。
话又说回来,丞相敢让自己替嫁,就是因为沈鹤亭根本不认识姐姐!
那是为什么……花纭想的脑袋痛,忽然一震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袭来,她的心霎时提到嗓子眼。
她看见明黄色的衣摆。
一根玉如意伸过来掀花纭的盖头,喜烛高燃,她不适应地眨巴眨巴眼,不禁低下了头。
景熙帝随手把如意扔到床头,脸颊泛着醉酒的绯红,歪头斜眼地朝花纭傻笑。
花纭的手不安地搅在一起,余光都能看见景熙帝是个什么埋汰样子,她简直如坐针毡。
景熙帝哼哧两声,掀起龙袍席地而坐,从床上抓了一把花生桂圆,剥了一捧果肉递给花纭:“花七小姐?”
花纭蓦然望向景熙帝,他仍是那般笑着,而脖子却缓缓直起,一双小眼儿深不见底,直直地打量她,惊得花纭凤钗摇晃——不是说景熙帝是个偏头傻子,如今一眼看出自己真实身份,能是个痴傻?
完了,这皇帝是个扮猪吃虎的。
她逃过了沈鹤亭,居然要交代在景熙帝手里了。
花纭没接景熙帝剥的花生,抬身坐得远些,嘴硬道:“皇上认错了……臣妾,不是花七……”
“嘴还挺硬,”景熙帝自己一口吃了所有花生,拍拍手上的渣,玩味地说。
“花从文当了十年宰相,送走了两任皇帝。又遇沈鹤亭雷霆之治,朝臣的人头砍了一批又一批,百官沉浮唯独他稳坐中书。老狐狸成了精,能看不出朕这点伎俩?
“如今的皇宫满眼写着吃人二字,朝堂风声鹤唳,大位之上随时换人,他怎么舍得把自己唯一的嫡女送进来?除了嫡女,就剩你了花七小姐了。所以朕连盖头都不用掀,就知道新皇后名叫花纭。”
花纭冷汗涔涔,忙不迭得跪在地上叩首:“丞相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臣女不加劝阻反而助纣为虐,自知难逃一死。可还想斗胆求个情,花家大多数人不知此事,他们是无辜的,还请皇上恕罪!”
景熙帝把她扶起,提了提腰带,他的肚子圆滚滚的,下重手锤锤胃口,漫不经心地说:“你倒不说为你父亲求情,你是有多恨花从文?”
花纭的头更低了:景熙帝知道的太多了,多到似乎拆开了别人的记忆、去读人家的心房一般真切。
这个圆胖的皇帝装了三年的傻,用了无数个日夜将朝廷上下琢磨透。她花纭就是聪明透顶,十六年积压的城府堆到一起,也抵不过人家老谋深算。
“没法形容是吧,罢了,谁还没个恨到骨子里的人?”
景熙帝眼前似乎走燃起了登基前那场吞噬他妻儿的大火,火光后的银灰蟒袍翻飞,他与沈鹤亭那双凉透了的眼睛对视。
他恨沈鹤亭,就像最后一只夏虫憎恶初秋的霜降。
“沈鹤亭机关算尽,以为捏住花氏嫡女就捏住花从文七寸。谁知那老狐狸敢在司礼监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景熙帝嘲讽地笑出声,“今日总有人要死,即便那个人是朕,也定会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景熙帝猛然回首望着花纭,他的眼睛异常笃定,花纭顿时明了——“拉所有人下地狱”,绝对不是句玩笑话。
罡风吹破窗户,让远处的喊杀声乍然放大。
战火呼啸着吞噬皇宫的夜,冷兵器撞击的声音,犹如针刺般扎在花纭心房。
兵变了。
景熙帝做了三年傀儡,今日孤注一掷,在百官毕至的封后之夜,撕开最后一道面具,向沈鹤亭宣战。
他满意地望着绵延的大火,等火烧到司礼监,把那群阉人走狗都吞个干净。
今晚他与沈鹤亭就会决出生死,而花纭,不过个开战的借口:扣留百官为人质,司礼监锦衣卫两方大本营空虚,正好给了京畿皇帝亲军单刀直入的机会。
明明是三伏天,花纭愣是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只要杀了沈鹤亭,景熙帝才算是真正的皇帝。待到事成,再以“不详”为由废后,从而掣肘花氏,皇帝大权在握,让这天下永无姓沈姓花之日。
那么自己,就是个牺牲品。
刺啦一声,寒光一闪。
花纭拔出刀架上的宝剑握在手中。
景熙帝回眸瞧着她,像是在看个漂亮的玩物:“你知不知道你拿的是什么?是剑,会划伤手指的。”
“困兽之斗,唯有破釜沉舟。你要跟沈鹤亭斗法,我也要给自己搏条出路!”
那剑太重花纭根本提不了太久,她双手攥着剑柄向后退。
踩到裙摆踉跄地摔向墙角,随着景熙帝一步步靠近,她执剑的手抖得越厉害。
景熙帝欣赏地抚摸她的脸庞,叹道:“你很勇敢,很像你的母亲。”
就在花纭听见“母亲”二字犹豫的一刹那,景熙帝一掌击落那把剑,扼住花纭的喉咙将她摁在墙上!
景熙帝目眦尽裂,咬牙切齿地说:“但也太自不量力了!”
嗖——
花纭霎时闭上了眼睛,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上到下喷到她的脸上。
景熙帝一松手,她扑通摔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口使劲喘气。
景熙帝捂着被弩‖箭射‖穿的手臂,朝门口大吼一声:“阉人!你胆敢弑君!”
幕帘后的沈鹤亭悠闲地向景熙帝踱步,讽刺地哼笑道:“皇帝啊,奴才又不是没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