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吗?”
“记得。”李怀玉咽了口唾沫,“那案子导致下狱的举子百零三人,大理寺查清是主考李廿受‖贿泄题,最后涉事举子皆被处斩,李廿畏罪自裁,诛三族。”
刹师朝他手上的折子挑挑眉:“殿下手上的名单,就是当时那一百零三举子的联名上书,说泄题之人不是李廿,而是另有其人。”
李怀玉摩挲着折子上的纹路:“当时结案说‘举子皆指认李廿并对舞弊之行供认不讳’,并未提及翻供之事。何况李廿自刎,抄家时抬出五箱黄金,已经坐实了罪名。我若想翻案,光靠这一纸上书,恐怕难以服众。”
“李廿幼女,”刹师说,“当初随其母姊一起被卖入教坊司,一年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怀玉恍然大悟:“刹师的意思,是这李家女身上背着李廿冤枉的证据,只要我找到她得到证据,加上这份上书,就能翻案?”
“怀玉殿下一点就通。”刹师肯定地笑了,拎起半块玉佩,道:“所谓合作,彼此各取所需才走得长久。春秋刹愿意扶怀玉殿下青云直上,殿下也要时刻谨记对这块玉许下的承诺呀。”
李怀玉躬身一顿,良久才支起脖颈:“……怀玉,莫不敢忘。”
伤鹤再次飞走了,刹师望向远处奔腾的长江水,喟叹道:“又是一年秋闱,朝堂之上,也该换些新人了。”
—
花纭无精打采地对窗外的青砖地板发愣,一把把地捏鱼食扔进鱼缸里,撒到睡莲的花蕊里也都没在意。
她在想六岁时第一次见师哥的场景。
那天是立夏,靖州将军府的杏花开了。
大人们都在前厅,听说新到任的北疆兵马大帅萧元英的幼子萧旻要向外公拜师。人们早就听闻萧旻三岁下河摸鱼六岁上房揭瓦九岁放火烧粮,换了多少个教书师傅都开不了蒙,这么个混世魔王来将军府拜师,谁都想看个热闹。
花纭也好奇,但她年纪太小,母亲不让她去前厅。
就叫上王嬷嬷偷偷带她从花厅后门溜进去,躲在外公座后的屏风后,透过一点小缝隙看萧旻拜师。
三位兄长合伙将扭扭捏捏不肯进门的萧旻“抬”进花厅,萧大帅一脚把小儿子踹到外公面前,强摁着他的头磕了三下。
萧旻一声不吭,梗着脖子跟他爹较劲。凌厉的凤眸泛着汹涌的恶相,死死地盯着外公——身后屏风缝隙中的眼睛。
花纭纳闷地打量萧旻,她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小小年纪脾气还那么倔的。这要是搁自己,不就是拜个师嘛,磕仨头就完活儿的事,才不会跟长辈矫情那么长时间的。
可她越瞧越觉得不对劲,那双凤眸太有攻击性了,瞪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因为外公跟他说什么话,萧旻都充耳不闻,就一直盯着花纭,好像在透过那个缝隙,望哪个好久不见的故人。
缝太窄,花纭看不清萧旻完整的模样。于是蹑手蹑脚地向外面挪步子,扒着屏风边缘,探出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萧旻。
他长得真好看啊,深栗色的微卷发一边系了一个小辫,像画册中策马驰骋的少年剑客。蹙眉转眸的一瞬间像极了萧大帅,他一直瞧着自己,以致给花纭招来无数好奇的打量。
母亲也发现了花纭,打了个手势让她赶紧回后院。花纭悻悻地藏起来,只听花厅里刚刚变声的小少年说——
“徒儿萧旻,拜见师父!”
“娘娘莫要再喂了,鱼不懂饥饱,吃多了会撑坏的。”紫阳过来将鱼食罐子拿走,漆黑的眸子端详花纭的侧脸,感觉小太后自打在太池边遇见沈掌印后就魂不守舍的。
花纭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望向紫阳,问:“为什么我明知道我应该忘了他,但就是做不到呢?我以前明明很清醒,还跟他说了那样的话。但现在就是特别特别后悔,我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越来越清晰……根本控制不住。”
紫阳直觉小太后在说沈鹤亭,但她没多嘴问,主子们的事下人还是少打听。她试图转移话题:“娘娘,这人与人相处讲究个缘分。该相见的人,纵使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相见;不该相见的人,即便是脸对脸地经过,也是记不住彼此的。既然娘娘觉得烦恼,不如不想了,找点别的事情做。”
花纭觉得紫阳说的在理,点点头:“不如姑姑教我女红吧,也好打发些时间。”
“婢子荣幸,”紫阳扶着花纭走向寝殿,只听外面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小侍女跑进来,先行了一礼,道:“禀太后娘娘,楚王妃说娘娘嫁入宫中三日,又逢国丧不能省亲。便携一众命妇贵女来坤宁宫,要和娘娘叙旧。”
叙旧?
她自幼在北疆长大,长大了也没出过花府的门,和那群鄞都城的贵女哪有什么旧可叙?
花纭的心霎时提到了心口,猝然望向已经迫不及待要登门的女人们:莫不是李怀玉已经察觉到她是替嫁的庶女,引花镜的旧交来拆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