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誉沉着地跟在太后背后,在锦衣卫多年的经验,让他不由自主地警觉。他虽目视前方,但余光已经把端州观察个遍。盛誉鼻子灵,他感觉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异的芳香,混在黄沙过境后的尘灰味中,让人险些分辨不出来。
端州府内准备了晚宴,都是些油腻的酒肉。刘福一上来就把花纭往上座引,一脸横丝肉笑眯眯得让人见了就觉得心底发毛。
眼看刘福要往花纭酒杯里斟烧刀子,她按住那只手腕:“哀家不能喝酒。哀家千里迢迢来,就为了跟你谈点酒肉歌舞?刘将军,你切莫过于荒谬了。这些酒菜,将军还是撤了吧,你我谈点该谈的事。”
刘福一拍额头:“臣忘却了,娘娘您——怀着储君呢!这虽不能喝酒,臣给您换成酸梅子汁!咱就是按以前的老规矩,两军交接,各自的将帅那也得坐在一起,推个杯。臣并非是不想交这个权,就是您刚从鄞都来,不知在咱北疆,做什么约定之前,都得喝酒歃血才算数呢!”
“刘将军,”盛誉呵斥道,“太后娘娘懿旨胆敢不尊?就凭将军适才所言,已经够给将军治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刘福斜眼瞧着盛誉,戏谑道:“锦衣卫?本将军做上封疆大将的时候,你小子还搁你娘怀里吃奶呢!”
花纭冷笑出了声。
但凡刘福再早些年来北疆,都说不出这些狂妄的鬼话来。
盛誉十三就跟着姚铎、萧权上战场了,他砍下第一颗鞑剌军将首级的时候,他刘福还在给英国公当弼马的奴才。
不过盛誉没那么无聊,他可没心情倒旧账忆往昔。刘福举着酒杯在花纭面前跃跃欲试,显然是没把太后与司礼监放在眼里。酒肉歌舞,那都是刘福的缓兵之计而已。
他敢如此猖獗,想必背后那座大山一定比曾经更“靠得住”了。
“刘将军,”简倦举着酒杯离席,走到正座的台阶下,给四周端州诸将敬了一圈,然后对刘福做恭敬状,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把酒杯倒转,示意自己一滴不剩,“将军的酒,也只有在下喝的了了。您大抵是昏了头,娘娘是主子,当朝垂帘听政的太后,连英国公、花丞相见了太后也得放恭敬了说话。怎么到了刘将军这,不遵循懿旨不说,怎么还劝起太后娘娘陪你这乡巴佬喝酒呢?还是说你端州,就是个没规矩没体统的乡野部落?”
刘福抛了酒杯,剜了简倦一眼:“你又算哪根葱?”
“看来您不止头脑不清醒,这眼睛也不好使,”简倦抖抖宽袍大袖,整理好衣冠朝他颔首示意,“在下简倦,草字随安,乃沈掌印幕僚。端州的墙当真连个风丝都不漏,在下不才,有幸成为蓟南道明宇将军临终都念叨的名字。结果您还问在下算‘哪根葱’?这样,在下有一法子——您不如亲自去问问明将军,‘简随安’到底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