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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2 / 2)

上花轿,沈鹤亭如愿以偿让小太后躲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又是一年秋闱,沈鹤亭绝不会在同一个地点摔倒两次。被朝晖酒楼仙人散控制的世家子早就没了心思读书,统统幻想依靠花从文中举。无论花从文会不会继续做这桩买卖,沈鹤亭都会模仿他的手法再做一次舞弊案。李顽是他的第一枚钉子,引寒门的怒火从国子监烧到了太极殿。

脾气火爆的简倦是他第二枚钉子,沈鹤亭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在简倦面前,引导他去敲登闻鼓,把秋闱舞弊直接抛到大庭广众之下。花纭会选择听他的话,替沈鹤亭去做这个与世家对抗的人,便有了第二次秋闱。

花从文才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自认为是那只黄雀,其实他不过是猎人眼里可怜的猎物。

沈鹤亭知道李怀璟憎恶他那呆傻的外甥,从孩子降生之时就计划怎么杀死李璞;也知道花从文最在乎李璞与宁德,至今仍怀恋他与宁德禁忌的爱恋。

于是他默许李顽在李璞的墨汁里滴入西域草乌头的药液,嘱咐岑静无论燕王来求什么药,都一味不可少地送过去。

李怀璟把送命的毒药端给李璞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沈鹤亭戏台上的伶人,还兴奋地以为自己能甩掉这拖油瓶。

沈鹤亭吩咐岑静,将李怀璟准备的毒换做假死的药。出殡之后,又让姚铎把李璞从坟中挖出来,安置在兰山深处秘密豢养,那孩子终有一日会成为沈鹤亭拿捏花从文与李怀璟的利器。

李怀璟知道他是萧旻又如何?倘若他要挣脱司礼监的傀儡线,沈鹤亭手里捏着李璞,随时可以将李怀璟送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怀璟敢害死亲手养大的外甥,其野心其狠毒可见一斑。李怀玉为人懦弱,进与退都听春秋刹的指令才肯动,他就是把磨不快的刀,沈鹤亭早就不想用了。他忌惮李怀璟的同时也在想,若把他铸成自己新的妖刀,也未尝不可。

所以在太极殿上,沈鹤亭并没有阻止花纭向李怀璟靠拢。他看准了李怀璟是饥饿的豺狗,放任他去蓟南,杀了令沈鹤亭讨厌的明宇,夺走了明家的兵权。

另一边重烨没抢到孩子,花从文的平静不过是为背地里的癫狂作掩饰。

沈鹤亭以此为诱饵,让花从文由克制走向疯癫。他借着靖州告急离开鄞都,让司礼监群龙无首,小太后杀秋闱作弊的世家子,彻底惹怒鄞都的世家。太后又偷偷跑去了靖州,皇宫中空,他们当然会觉着这是颠覆政|权的好机会,不停在花从文耳边扇风——说这是改天换地的好时机。

沈鹤亭跟花从文的对决快要结束了。

他原本还给花从文留了退路,想着就让花容蒲三家谋反,毁天灭地的同时,也借花氏的手毁了当初陨落定北王的所有人。

但华安说,害死萧元英的就是花从文,沈鹤亭就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他,他只要花从文死,只要他万劫不复,只要他跟自己一样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敬华殿的大火,满天飞的话本书稿,反水的容蚵……他要让他感受荣耀被一寸寸剥离的痛苦,亲眼让花从文感受至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让他造人背叛被世人唾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鹤亭还要在风潇殿,在萧氏蒙尘的荣耀前,亲自审判花从文。光明正大地做回萧鹤亭,终结他隐姓埋名、极度灰暗的六年。

他突然想起小太后。

那个在他药瘾发作时拥抱他的女孩。

她也姓花,但沈鹤亭不会让花氏的罪株连到她头上。大抵是老天的惩罚,让他的爱人是仇人之女;也大抵是祖宗的垂爱,让花纭被花氏抛弃——她对花从文并没有父女之情,或许在沈鹤亭屠刀落下的时候,她会选择原谅他的。

他很肯定,若没有小太后,沈鹤亭会更加冷漠地作壁上观,一滴血都不会染脏他的白袍;谁让宫里住着他心疼的人,沈鹤亭好歹要装装样子,陪她成长,好让她看清这世间。有时候他演的自己都走不出戏了,被花从文反噬的时候,紫英的毒蛊发作的时候,他竟误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沈鹤亭人在靖州,望向千里之外的鄞都时,犹如一个局外人。可他依旧是操盘手,指尖在棋盘上稍稍挪动一枚棋子,鄞都便要斗转星移,流血千里。

除了他们憎恨的,还要死更多无辜人,这是萧旻对定北王的献祭。

沈鹤亭一路从无名之辈走到今天这一步,踩着太多人的白骨,那是拿无数血肉铺就的光明之路,无论怎么用“报复仇恨”去粉饰,他们都是不可饶恕。

斥候匆忙的脚步声响彻宁静空荡的竺州大帅府,他托着纤细的信筒单膝跪在沈鹤亭身后:

“禀主子,花翰林自戕了。”

“坠楼吗?”沈鹤亭转过身斜睨斥候,声音很轻,怕吵醒了谁似的,“不然死得没有价值。”

纤长的手指拆开信筒,上面是姚铎简短的汇报:花翰林于皇城门坠楼自戕,花从文大恸,退兵至黄金台。

沈鹤亭轻笑,他随手将字条扔进了火盆中。他抬眼望向靖州的星空,想起少时在太傅府读书的日子。花臻生得不像花从文,他是羸弱瘦小的,永远是读书最勤奋的那个,但并不聪明。他少言寡语,很少与旁人说笑,经常坐在靠窗的位置,会昂起脸享受午后的阳光。

“一路走好,”沈鹤亭望着那叙述完花臻简短一声的纸条,语气里并没有哀悼惋惜的意思,寡淡得甚至冰冷,“我的至勤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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