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迟早有一天,世家与皇帝形容水火、你死我活!”
花从文睨着沈鹤亭绝望地笑了:“所以啊,他下了一盘大棋。从五大家中挑最适合他的刀,以期来日,能替李氏把五大世家都拖进地狱!”
沈鹤亭双手托着他后脑砸向地面:“信口胡吣!”
花从文咳血,毫不知疼似的反问:“不信?你为何还不愿相信?也罢,今日我会死在你手里,一旦我死了,可就没人告诉你了。”
花从文挣扎地蹬腿,回眸剜了一眼墙上的画像,讽刺道:
“弘治为何选中你?为何选中你们萧家第一个开刀?不就是因为当时五大家中,唯你们萧家荣光鼎盛?萧元英封狼居胥,他的几个儿女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而我们的子孙全都一无是处。容氏满门奸商,蒲氏无人中举,朱氏人丁稀少,我们花氏又好到哪里去?只有花臻进了翰林,可也还是个懦弱胆小之辈!”
“萧元英太耀眼了,鞑剌人怕他到十年不敢南下,连千里之外的句丽都舔着脸跟萧府拉关系,他好像没有弱点一样!”花从文说着眼里透着汹涌的不甘心,
“直到二十三年前的五月初五,他有了你。那是萧元英啊!上马安天下的大将军,竟被个二尺长的小儿困住了。当时他肩上捆着布带,背着你打下了天鹭山!只因你离开亲爹就哭,他不忍心你哭哑嗓子,便是上战场都要带着你这方人的儿!”
沈鹤亭双手颤抖:这些事他从未听爹爹说过。可他知道这并非是花从文杜撰,因为小时候二姐说漏过嘴——爹肩胛的刀伤,就是替自己挡下的。
沈鹤亭眼角酸涩起来。
“他溺爱你,慈父之心让他毫无原则。所以弘治就选中了你啊,”花从文玩味地打量他,“都说五月五的孩子克父克母,你果真命够硬。”
“弘治就赌,萧元英情愿萧权萧棠萧衍都因为四州军改制而受连累,偏偏不舍得让你跟他们去死。而你也不是天生坏种,萧元英就是你的天,只要他死了,你一定会竭尽所能替父报仇——这才有了定北王府的大火。
“至于沈冰泉,老阉人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难道弘治瞧不出他是萧家的人吗?可他就是不说破,等着他把你从北疆接回来,领到司礼监。弘治排了好大一场戏,才让你相信他是真的信任你。你当你是操盘手,可真正的掌舵人,早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写好了你的命!”
不可能……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弘治?那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废物,怎么可能控制我的命!沈鹤亭怒极,反手抓着花从文的发髻,让他的额头照着桌沿就撞过去!
“你少危言耸听!弘治都死四年了,尸骨都化成灰了。他的计划那么天衣无缝,为何算不出来有朝一日我会将藩王调离京城,剩下的裕德景熙没一个坐得稳皇位?”
“你看看你挑的人,”花从文讥讽道,“弘治那么深谋远虑,裕德死之后为何不再立太子?他死的时候,为何连一封传位遗诏都没留下,就让你顺理成章地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到六年,你从一个无名小卒走上掌印之位,若非弘治有意推助,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便是曹孟德也做不到你如此青云直上啊!”
沈鹤亭紧蹙眉头。
“话说回来,挟天子……不就是你的头了吗?”花从文抬眼瞧着爬上天花板的火,被沈鹤亭打得头昏眼花,他也不挣扎了特别淡定。
“若你还是萧旻,弘治尚可担心你会承了萧元英的业割据一方。可萧元英倒了,你进了司礼监,空有满腹仇恨野心,一个阉人又没法抢了李氏的皇位!站在天子背后狐假虎威不就你最大的造化了吗……”
“是谁!”沈鹤亭挥拳砸向花从文的侧脸,“回答我!裕德之后,弘治选的人到底是谁!”
花从文慢慢把视线聚在沈鹤亭脸上,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全然没有往日的风采。
风引火烈。
黄金台的四周都燃起了火光。
花从文瞧着黄金台的所有“英雄”付之一炬,大笑直呼:“命啊!都是命啊鹤亭!被弘治一纸诏书扔出鄞都的老十一,如今却是你的人!难道你没发觉,李十一与他爹一模一样?”
“是怀璟啊……”
沈鹤亭揪着花从文衣领,这时候才真回过味来。
他被骗了。
被弘治骗了。
他这一生,都是在为李氏的宏图伟业作垫脚石。
都说李怀璟是弘治弃子,身上流着句丽的血,一辈子做不了皇帝。他被逐出鄞都,弘治还下诏他冠礼前不得回京。
结果却是弘治的保护。
因为弘治知道,李怀璟留在鄞都,来日定会成为自己的箭靶子。他要选李怀璟,就一定要把他送出去,在鄞都重归平静之前,燕王不得回京。
所以诏书写的是“冠礼之前”而非“终生不得入京”。
从那诏书上,就能看出来李怀璟是有未来的,他的父皇还没将他的路全部堵死。
而所谓挡他上位的句丽血统,在沈鹤亭将世家一并拖下水之后,也便烟消云散。过去所有困着李怀璟未来的囚笼,都不复存在。
沈鹤亭跟大瀚朝廷斗了半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这一生、自以为多灾多难但波澜壮阔的一生——
都是皇帝的安排。
弘治用萧氏父子之间纯粹的亲情,将沈鹤亭锻造成为李氏剜去世家疮痍的刀;不惜用他的命,将沈鹤亭推到风口浪尖,逼得李氏脱胎换骨。
弘治要李氏脱离五大世家的控制,在李怀璟身上重获新生。
至于他自己,只是个工具,来日史书上一句“奸佞走狗”就可以被囊括一生的工具罢了。
沈鹤亭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阴笑。
“你当你们算得天衣无缝,把我从生到死的人生都写得清清楚楚,是不是都忽略了一点,”沈鹤亭用手掌拍拍花从文的脸,“我义父,有的是法子让我免于净身之苦。”
花从文瞳仁蓦然睁大:“你不是……”
沈鹤亭讥讽又好似炫耀道:“我当然不是!打地起我就是完整的,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当然不是我的终点。你们舍生忘死保卫的皇权,不过是我唾手可得之物。有一日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