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季来之
性别：女
年龄：17
婚姻状况：未婚
过敏史：无
主诉：左眼突发性疼痛频率增高，痛感加剧
现病史：患者无明显诱因，左眼常年出现突发性疼痛，并伴随轻度幻视、头晕、记忆混乱等症状，发作频率有随年龄增加的趋势。眼部及脑部无明显异常，排除生理性病变可能，建议转到精神科进行进一步检查。】
“又是你啊季同学。”
宽敞明亮的诊室内，套着白大褂的青年男医生翻开病历。
办公桌对面，个子小小的少女套着宽大的蓝白色校服，头上扎着松松垮垮的双马尾，小脸儿圆嘟嘟，一副稚嫩可爱的长相，面无表情的窝在椅子里。
“止痛药又吃完了？”
谭医生望着少女苍白的面色，蹙起眉头。
“最近除了左眼疼痛次数增多之外，幻觉有什么变化吗？”
“唔，”季来之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努力想了想，“还是老一套，不是在教室就是在那个小房间里。”
“是在重复之前的画面吗？”
“也不算吧，虽然环境差不多，但是细节有变化。”
“有没有例外的时候？”
“嗯……有一次，好像看到一个教堂之类的地方，感觉……怎么说呢，很奇怪。”
“哦？”谭医生推了推镜框，抬眼望去，“怎么个奇怪法？”
季来之面露回忆之色：“感觉有点厌恶，又有点……贪婪？”
“贪婪？”
谭医生面露诧异。
“对，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一样，明明很想要，但又莫名感到抵触。”
谭医生笔尖一顿，在纸上写道：【患者幻视程度进一步加强，情绪投射至现实本体。】
“我建议你还是住院进行下一步治疗。”
季来之看着谭医生严肃的神情，两手一摊撇了撇嘴：“没钱。”
谭医生一哽。
“你现在属于未成年人，你父母有义务承担你的治疗费用。”
季来之白眼一翻：“要不医院行行好，帮我去要钱吧，我反正是要不来。”
她那对父母？替她掏钱？
呵呵。
从她三岁发病起，满打满算，那对父母就努力带她治了三年病，等发觉她这病怎么都治不好之后，果断离婚奔下家，把她抛给乡下的奶奶带着。
一年到头给点生活费，给点学费。
等她上了高中，生活费也没了，她如今能来开个止痛药，靠的还是那点为数不多的补助金和奖学金。
至于更加高昂的精神治疗费用，她是怎么都掏不出来的。
“可是你这样下去只会越发严重，”谭医生神情凝重：“一般的止痛药已经对你不起作用了，你的肝肾也因为用药过度出现了不良反应。”
“再放任下去，要么药物成瘾，要么长时间疼痛导致神经性休克，严重者导致死亡。”
“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自己的身体。”
谭医生看着沉默不语的季来之，叹息一声，放软语气道：“这样吧，你回去再问问家里人，能筹到多少钱，我这边帮你问问医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基金项目……”
啊，谭医生真是个好人。
季来之走出医院，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裹紧校服外套。
左右望望，走向医院大门外的公交车站。
等了十几分钟，挤在人群里上了车。
公交一路往城西驶去，窗外，人烟逐渐稀少，房屋变矮，染上一层陈旧的颜色。
季来之在菜市场附近下车，买了两袋青菜，又步行十分钟，才看到那片熟悉的平房。
“奶，我回来了。”
推开吱嘎作响的破旧木门，季来之搓了搓脸，笑嘻嘻的拎着菜进了院子。
院子东侧，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马扎上，面前摆着个盛满水的大盆。
“不是不叫你洗衣服吗？”
看到眼前一幕，季来之顿时笑脸一垮，快步上前把老太太的手从盆里抽出来。
“季春来买的那洗衣机不就在屋里摆着吗，你干嘛又手洗？”
“你还用凉水！你瞅瞅你这手，快成卤鸡爪了！”
“卤，卤你个头！”
季老太刚从孙女回来的喜悦中抽出神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反手一个巴掌呼在季来之的后脑勺上。
“季春来是你能叫的吗？哪有你这么称呼自己亲爸的，没大没小。”
季来之被呼的一个踉跄，磨着牙狡辩道：“奶，你这就落伍了吧，人家国外都是这么叫的，直接喊名，显得亲切。”
季老太嘴角微抽。
合着小时候嚷嚷着“季春来不配做我爸”的那铁头丫头不是你。
还亲切？我呸。
“哎呀，甭管他是季春来还是我爸——呕，不好意思提到这个词就有点反胃，总之那洗衣机都买了，你干嘛不用啊。”
季来之抱起盆想往屋里走，被季老太咬着牙拍了胳膊两下：“嘿你个败家玩意，那洗衣机不用电？还那么费水，哪有手洗来的划算啊。”
季来之被拦住，也不敢使劲儿，无语：“那水电才几个钱……”
“几个钱不是钱呐？！”
季老太听着这话就上火：“你很有钱吗？啊？不过是多干点活儿的事儿，干嘛非得花那冤枉钱。”
“过去没洗衣机的时候，俺们不都那么过来的吗，怎么如今就不行了？”
那不是心疼你吗？
季来之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老太太，气得想还嘴，可当目光扫过那道佝偻的身影时，那股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
噗的一声，散了。
“行行行，我来洗行了吧。”季来之认命的蹲下，开始搓搓搓。
季老太看了两眼，背着手进了屋里，没一会儿又拎着个水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