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元遥稳住身形,同时与他拉开些距离,鼻腔这才后知后觉地被一缕清冽的香气萦绕,只可惜转瞬即逝。
再抬眸时,方才逃窜的人影悉数被擒住,场面被控制,惊慌失措的人群也安定了下来。
一队官兵鱼贯而入,段淮径直走向为首的官员。
“公……”杨仪舒急切地奔向元遥,险些叫错了称呼,迅即改口:
“有没有事?”
元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放心。
孙嫣在两人身旁,眉间似有愠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兴桓赶忙过来,面露愧色:
“让三位受惊了,今日花销全算在方某头上。”
孙嫣蹙着眉头松了些,倏而看着议论声四起的人群和腰胯长刀、身着公服的官兵,又问:
“这是在抓人?”
“前些日子一伙流犯逃窜至京畿,官府查出其近日常留连酒肆等地,段将军命人跟了许多日,在今日一网打尽。”
原来段淮在此处是为了抓人,元遥暗忖,她就说他不是那花天酒地的性子。
视线不禁又落在了远处的背影上,他似是在安排着什么,那位官员不时点头。
这一场景令元遥恍惚了一瞬,眼前的他同许多年前那个清俊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往事笼着迷雾,一点点浮现在元遥脑海中,直到段淮偶然一侧目,余光中流露出的冰冷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几名罪大恶极的流犯虽然落网,杏欢楼今夜也难再续喧哗。
看客人陆续离散,元遥几人也都打道回府。
她回到公主府已是接近亥时,沐浴过后,没什么睡意,便披着外衣到园中闲坐。
这座宅邸原本是她母后出嫁前住的别院,那时外祖一家常年驻守宁州,京中未有府邸,父皇便为母亲安排了此住处。
靖元皇帝与荣宣皇后伉俪情深人尽皆知,世人不知二人成婚后还会忙里偷闲,出宫来别院暂住,共度那寻常夫妇一般的时光。
在元遥出生后也是如此,她自己儿时最盼望的事情,即是随着父皇母后到别院来玩。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在她六岁那年戛然而止,因为那一年,母后殁了。
后来这里就被他父皇改成她日后离宫所住的府邸。
再后来,她十五岁那年,父皇也去了。
元青弘即位后,一朝主客颠倒,自母后去世便一直空着的朝仪殿搬进了她的婶婶,她自小住惯了的倚兰轩也让元歆月占了去,唯有这处宅院,因当年母后在此逝世的缘故,她们嫌晦气,才没抢走。
晚来无星,仅有一轮明月躲在薄纱似的云雾后头,亦如她的思绪。
不知怎的,元遥想起了段淮,想起了六年前,二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
她记得是初秋时候,京城的枫叶还未变红。
大概是日夜兼程的缘故,段淮赶到公主府时,周身还带着北漠的风尘。
“……为什么?”他嗓音哑得厉害。
为什么要将定情的玉佩还给他。
为什么要与他断绝情义。
元遥知他想问的是这些。
二人相伴长大,她从未见他露出过那样近乎乞求的神情。
她也从来不知道,向来肆意骄傲的段淮还有这样的一面。
可她那时甚至不愿正视他,只轻描淡写道:
“我腻了。”
“我不喜欢你了。”
“段淮,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
两日过后即是八月十五,今年中秋与秋分赶在了同一天,夜里的灯会较以往热闹了不少。
街市熙攘、人声鼎沸,熠熠灯火蔓延至京城每一角落,尤其是金玉街,道路两旁无论店肆摊点,皆是张灯结彩,好不璀璨。
皓月当空之际,比之凡间绚丽的花灯,竟也略逊几筹。
元遥与杨仪舒坐在朱记蜜糕铺的二楼,向下望着攒动的人群。
“二位姐姐久等了,妹妹我自罚三杯甘乳茶。”
杜晗歌风风火火地坐在二人身遍的位置,插科打诨着。
拍了下她举着茶碗的手,杨仪舒也带着笑道:
“奖作罚,罚作奖,帐算挺好,你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杜晗歌拂过她的手,将茶一饮而尽,嬉皮笑脸地说:
“比起这动脑子的活儿,我还是适合舞刀弄棍,公主说是不是?”
元遥递给她块儿帕子,无奈地弯了眼睛:
“是,怎么样,在军营这些日子累不累?”
杜晗歌的父亲常年驻守青州,她同母亲晚蘅郡主——亦是元遥的表姑姑,在京中长大。
虽是自幼习的是大家闺秀风范,可杜晗歌却只对打打杀杀感兴趣。
今年年初,她终于如愿以偿随父亲去往了青州驻军营中历练,最近刚刚回京。
“累是累,但自在,不像在这,刚回来没几日就得被迫着参加那些个烦人的宴会,那才是真累。”
元遥知她说的是昨日宫里的中秋宴,了然地瞧了瞧杨仪舒。
“瞧这意思,昨个不好玩?”杨仪舒挑了一块荷桂花酥给她。
杜晗歌路上着急,刚坐下又喝了热茶,此时额面上蒙了层细汗,便不停用手扇着风:
“没有公主和你,能有什么意思。”
杨仪舒的父亲出身寒门,位至同平章事,一生清廉,忠心为国,前些年不幸逝世,杨家无他人在朝,便又恢复了庶人门第。
杨仪舒也只继承了母家的银楼行当,商贾自古为位轻,再加上元遥自立门户不在宫里,她便再没什么理由进宫。
接过桂花酥,杜晗歌没急着往嘴里放,继续滔滔不绝着:
“咱们这伙人里,我昨个就瞧见了段淮,可他这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永远一张别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的脸,从小到大,除了公主,你见他对谁温温和和过?”
杜晗歌不知元遥与段淮有过一段,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