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刻什么木人了,我房中快放不下了。”
这姓彭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趣,前些日子竟迷上了木雕,不时手欠地刻上个一两只送给云笙做礼品,用他的话说,这是一种施教方式,与宋辰安不时敲打正好相反。
他很自信,自觉云笙如今日这般出类拔萃,短短月余便能出师,皆因他身为人师采取了正确的教徒方式。
可此刻陆云笙却有些苦恼。
既说了这兴趣是这老师突然才有的,雕刻出来的东西自然算不得什么精品。她到今日还记得,师父第一次将一张手帕包着的木雕送到她手中时,那种翘首企足、延颈鹤望之态,眼神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不知为何,她看着他的眼,原本枯井无波的一颗心,竟也生出几分浅浅的期待。
可谁知一打开,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歪歪扭扭的一小段圆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也不知被楔了几刀,挖空了心房,却吊着半个脑袋在那木制边缘。
在她听闻这原本是她的肖像时,吓得一连四五个晚上做了噩梦。
自那之后,她总会在完成师父吩咐的课业后收到许多奇奇怪怪又歪七歪八的礼物,有的他说是猴子捞月,可她觉得是百鬼挠心;有的他说是关公舞刀,可她却瞧着是泼妇骂街。
总之,这印象着实不怎么好。
可今日不一样,彭鹤搓了搓手,眼神含了三分期待,七分自信道:“好徒儿,打开瞧瞧,为师今日向你保证,这次一定是个精品,真的。”
云笙烦心倦目,但想着身为人家徒儿,总要敬敬孝心,当即心一横,闭着眼睛将荷包打开。
响起‘哇’的一声赞叹。
这声音自然不是陆云笙发出来了,是一旁的映月。
云笙慢慢睁开眼,见橘红的余晖,穿过高大茂密的望春,将斑驳的疏影镀在遒干,遒干下的阴影里,她的手掌打开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马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她属马,这日正好是她的生辰。
小马长三寸、宽一寸半,用的是木质细腻的上好黄杨木,周身涂了薄薄的蜡油,在细碎朦胧的阳光下泛着光晕。
云笙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
-
用完午膳,云笙突然想起自己手上那些农户们的契约还未转交宋辰安,让香篆撤了餐桌,便带着映月来到阒昼。
不妨正赶上里面议事。
可既来了,她也不想再多跑一趟,便同叶哲华福了福身,想先到一旁的厢房内暂等。
叶哲华是宋辰安护卫又是心腹,这样的小事自能做主,当即拨了两个侍女去厨上,做了些零嘴和热茶来。
云笙坐在里面,一面吃着东西一面随手翻看自己手中的契。
隔壁正房内传来高高低低的讨论声。
先是彭鹤一贯地跳脚,声音有些刺耳,“这么多银子,你当官家那些人是傻子不成,咱们刚打入江门市场不久,转手就送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到了岛上,便不说刑部那些刑侦老手,便是这东厂和锦衣卫两条疯狗闻着味也得过来啃上一口。这么扎眼的时候,你们还想着往自己腰包里敛,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一位略显稳重却私欲过甚的中年人站出来反驳,“嗳,我说老彭,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等提议由我们运送银子回岛,自有我们的道理,这休门岛十二堂自打海禁以来,便没劫过几次船,这堂里这么多兄弟,上上下下的,总要银子吃饭不是!再说了,谁说我们想中饱私囊了,你话要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似咱们几个在江门这几年风霜里来去,对岛里一点贡献都没有,你倒是肯为岛里隐蔽考虑,那倒是将你在上京这些年的老本都主动交出来呀!此次若非岛主设下巧计,只怕你还羁身在上京那金迷纸醉之地不肯抽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