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正好!快带人往南侧去瞧瞧,先前敌军俱是从城门北侧上来的,老郭几人还有我营中主力也大半都在北侧,有你盯住南侧,我也放心!”张钧声音浑厚,目光如炬,同她叮嘱一番,便再度投入到战斗中。
段傲白得了指示,等到妲绛一来,立刻率定西营众人往城楼南侧奔去。
果然,越向南守城军越稀疏,半摸着黑,段傲白迅速布置好防事,将人分派到城墙各处。
南侧守军少,箭网自然没有北侧密集,目之所及皆是墨一般浓稠的夜,那一个个攻城之人仿佛是从黑窟窿里凭空钻出的鬼怪,猝不及防间,已有零星的辽东兵翻上了城墙。
段傲白一双马刀出鞘,不停地挥砍着,将那些将要翻上来的辽东军挑落下去。
这般僵持了近一刻,段傲白喘息渐急,力气也不如先前充沛,可那敌军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永远都在往上冲。
忽地一道惊雷劈亮夜幕,段傲白清晰的看见一名敌军已到了离她四五步的地方,就要挥刀砍来。然而下一瞬,天地间复又漆黑一片。
她凭着刀锋撕裂空气的声音与直觉架起马刀向前一档,果然,下一刻一道金属哀鸣入耳,手臂上重重的力道传来。然而肩上的伤口反复撕扯,加上体力不支,段傲白逐渐有些难以招架,那名辽东兵却愈发逼近。
就在对方的刀芒险些划破段傲白的喉管时,那人却忽然僵直地腾空而起,他微弱地挣扎了几下,逐渐没了生息,只有几滴温热的血飞溅到她面上。
她双眼被血沫眯住了一瞬,模糊地瞥见那人胸口处穿出一节剑尖。
借着又一道闪电,她看清了那一节挂着血珠、闪着寒芒的利刃,那纹路她再熟悉不过。
是松延剑!
接着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一把拽倒身后。
身前几名银甲兵甚至来不及惊叫,俱是命丧剑下。
段宏一身红袍黑甲,因着雨水冲刷,布料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孔武有力的身躯。
那道宽阔的肩膀将她牢牢挡在身后,一身甲胄,坚硬地仿若一座山。
“婵儿莫怕。”
莫怕。
段傲白依稀记得,起兵那日段宏也对她说过这两个字,半年多转瞬便过,她的心却一日比一日冷了。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也没有待在段宏身后,而是一把抹去面上雨水,擎着马刀再度冲上前去。
段宏率人杀至,城墙上守军越来越多,辽东军眼见破城无望,只好发号退走。
又一道曲折的银龙掠过天际,照亮了远处汹涌翻滚着的乌云,也照亮了城下窜逃的辽东军。
段傲白盯着敌军回撤时略显仓皇的身影,天黑地滑加上人挤人,不少人摔倒在地就不再动了,可老天要放水浇头,照明的火把是怎样都点不起来的。
这辽东军来去不到两个时辰,可双方俱是伤亡惨重。
战甲包裹着模糊的血肉,城头满是狰狞不甘的面孔,有人扭动着残躯,口中发出嘶哑的痛呼。
这样大的雨水也冲不淡城楼上浓重的血腥味。
辽东军何苦选在此时攻城?雨夜泥泞,城壁湿滑,对于攻守双方皆无益处。
段傲白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安的想法——刘弗这是在防精骑铳和火弩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