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不忍，想起了上一世赫安为了她锒铛入狱，他也是这般，拽着他的衣袖，问她还会不会再来看他，可当初她太过难过，为了尽掩饰悲伤，果断地离开了，可却不知，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赫安的指尖血色褪却，颤抖地抓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歪扭的写着字。
许是太疼了，让她写几个笔画就停下来。
方青璃看到他疼的吃劲，柔声的道：“不急，想要说什么一会再说，我去找张老过来好不好？”
可是赫安很倔强，仍旧拽着她不肯让她离开，坚持的在她手心里写着。
她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一只手被他拽过去写字。
整个身躯仍在颤抖，她耳边是他强忍而发出的混乱呼吸声。
方青璃拗不过他，再着急找张老也无用，只能留在他身边，尽量的安抚他。
仅仅是写在手心的两个字，却让她写的如此艰难。
没等最后一笔落下来，方青璃就知道了他想要说的话。
——不疼。
都抖成这样了，还不疼呢，谁会信啊。
方青璃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摇头无奈的靠近他：“骗子！”然后伸手为他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
赫安猛地颤抖了一下。
如果疼痛感能够在空间中隔绝外界的一切，放大感觉，那他在一片痛苦中那忽然而来的接触和柔软，温暖的手指，狠狠的让他的心因为悸动而狂跳起来。
他看向她的眼有些泛红，眼白是干净的淡蓝色，像是清晨的天空，那样明澈，却盯着这般眼神，说他不疼。
赫安曾经的失去，让他这辈子变得清醒坚毅，如今身体确实疼痛，一种脆弱感袭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要得到方青璃。
他继续在她手心写道：“你抱，不疼。”
方青璃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补全了这句话：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这还是赫安吗？她觉得自己身子都僵了，因为她看到赫安的眼神。竟真的......充满柔软，渴望的一塌糊涂。
方青璃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自己对赫安究竟是何种感情，上一世，他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唯一的信任。
这一世，他陪她来到边北，处处帮着她，护着她，照顾她。
当她看他用这种眼神，这种姿态恳求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回应呢？
她扶在赫安肩上的手，缓缓落下，抽出他手里的另一只手，轻轻将他环绕。
她带着温柔的气息像是瞬间抢夺了他的呼吸，任他在她怀中战栗。
感官这个东西很奇妙，明明刚刚还是最强烈的疼痛，转眼就换成了柔软的温暖。
他伸手环向方青璃，方青璃却忽地离开了。
她有些愠羞的看向他，捏了捏衣角：“下次再这样，我可不依你。”
说着转着跑出了房门。
赫安怎么变得如此奇怪，她满脑子全是赫安刚刚恳求的眼神，那样一个神仙似的人，怎在她面前露出卑微？
明明她亏欠他的太多太多。
方青璃想不清楚，赫安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去了张老的营房。
从她在参军的经验来看，赫安今日的病情，似乎比谢升的还要重几分，她不放心，打算让张老去瞧瞧。
等张老刚进门时，方青璃不放心的紧随其后。
张老见他脸色苍白，连忙帮他诊脉。
赫安为方青璃能再回来而感到开心，并没太过在意这看诊的事情，刚才的痛楚劲过了，反而比还淡定了几分。
而一边的方青璃，却一直盯着张老的神情变化，显然比赫安还要紧张。
张老的手方才搭上去，眼里便闪过一抹严肃，而后又细细摸了他脉象方才语气更加凝重的道：“赫大人这病来势汹汹，老朽也不能断定是不是因为腿伤所致，可情况，不容乐观啊！”
方青璃原本便觉得刚刚的情况看着就不太对劲，此时更是手一抖，忙问：“可张老您医术高超，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张老沉吟片刻才答复道：“这病情老朽还未曾见过。”
“这怎么可能？老先生不是最精通医术，只是腿被刮破，怎么可能如此严重？”方青璃面色一变，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赫安明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是她大哥因为断骨散一直躺在床上，可她大哥分明没事了，怎么会赫安就有了腿伤？
他轻轻的闭了闭眼睛，将张老拉出了门外，才问道：“张老，若是你全力医治，赫大人康复的几率是多少？”
张老闻言迟疑道：“倒是并非全然没可能治好，只是......”
“只是什么？”方青璃连忙问。
张老看向她接着道：“赫大人现在气息微弱，情志方面也一并受损，身体极为脆弱，若是想治好，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尤其是赫大人的腿......”
方青璃回忆着前世赫安虽然身体没那么强壮，却也一直无病无灾，不由得喃喃道：“怎么会呢？难道是因为我改变了原本的一切......”
确实，其实赫安他来边关帮助哥哥，也是因为不放心她，在去劫粮埋伏那天，赫安劝阻她没有劝阻成功，怕她出事，才铤而走险非要跟在她身边。
只是她以为自己重活一世，能够掌握先机，胜券在握而已。
最后，却一切都让她力不从心，无法改变这一个个结局。
想到这，她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不曾想过今生有一日，还需要对赫安亏欠与愧疚，也自然不曾想过倘若有一日赫安赫安为了保护她再次受到伤害她该如何应对。
方青璃勉强回了神，却满是不安：“老先生，赫大人他腿刚受伤不曾做好心理准备，可否先别告诉赫安，等再治疗一段时间再看情况。”
方老不曾想方青璃会这么说，他有些为难的摇头：“还请方公子别为难老朽，作为医者，我必须告诉病人他的情况，除了心中有数，也要尊重病人是否要另寻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