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雨势未减。路灯下,哗啦啦的雨像密密麻麻的银针一样射向地面。
徐箴言打了几个电话核对信息,然后关上随身携带的工作电脑,看向林菀,“你说的没错。庞涛的确跟Sheryl Shang有过工作往来。而且……”他眼波微动,“Sheryl Shang有三个国家的护照,英国、加拿大以及新西兰。她在我们银行留存的是英国国籍。”
商皓宸的母亲竟然拥有三个国籍,这也就意味着实际上她的踪迹很难被外人掌握。她可以真正做到身份不定,行踪不定。
“有照片吗?她有没有来过你们银行?”林菀立即问。
“明天我上班问问。”
“好,我跟周城联系过了,他最近每天都去莱城艺术创意基地的展馆。我明天去那里找他。”
“让涂淼陪你一起去吧。”徐箴言起身。基于第六感,他有点介意周城跟林菀待在一起。
林菀看出他心中所想,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颊,“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不用担心什么。”
“好吧,我该回去了。”他提起电脑包。时间不早,已经十点了。
林菀看了眼窗外的大雨,涂淼刚刚给她发信息说今晚在工作室休息间凑合一晚,不回来了,明天还有很多活儿。
“你要不——”林菀有点不自然地挪开眼神,竭力装作平静,“留下来?”哎,为什么,为什么都结婚了,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呢?
“雨太大了。”她又说。
徐箴言凝视着她,拎着电脑包的手紧了紧,喉结动了两下,“好。”
他简简单单一个好字,让林菀的心跳突然上了高速公路。她转身拉上落地窗的窗帘,以假装镇定。
他贴近她的后背,微微附身,搂住她的腰,感受到她的脊背突然僵硬。
“你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是不是?”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只有一点点。”她的声音很小。
顿了半晌,他收紧胳膊,将她整个笼罩在怀里,声音低柔,“不要害怕我。”
“嗯。”她的声音生涩极了。
……
林菀先去洗漱。蒸腾的热气晕入她的脸颊,衬托得脸蛋娇艳,粉雕玉琢似的。可她的心脏一直杂乱无章地跳着。洗漱好,她装作随意的样子,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看到徐箴言在门口拿外卖,一边说谢谢,一边关门。
他临时买的都是一些必需品,拎着直接放进卧室,“我去洗漱了?”
“好,毛巾已经放在浴室了。”
一阵心慌意乱猛地窜起,林菀连忙转身回到客厅,打开酒柜,拿出涂淼留在这里的红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
她划亮手机屏幕看时间,一眼瞅到当地新闻推送,便直接清屏,完全没有留意新闻内容——由于太阳活动强烈影响气候,本地近期降水增多。
喝完红酒,林菀回到卧室扑到床上,听着浴室的哗哗声,她将头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感受强烈的心跳。
……
而等到她在黑暗中一觉醒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凌晨四点。
林菀刷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环视周围环境——完了。此刻,她竟然已经身处现实世界。
她不应该喝酒的,喝完回到床上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她可能当着徐箴言的面穿越了。意识到这一点,林菀突然感觉周遭暗沉沉的黑色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慌张地下床,冲到浴室门口打开门,里头寂静无人。她靠着墙壁僵硬地慢慢坐下来,强迫自己深呼吸。在一呼一吸之间,她感觉到心口的痛楚慢慢地蔓延开来。眼眶酸疼,酸疼到她用手捂住眼睛,连掌心都刺痛。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曾经设想过该如何向徐箴言坦白,可万万没料到是被他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主动坦白跟被动发现可谓千差万别。活生生的一个人不见了,他一定非常担心。而等他反应过来,又肯定会觉得她是个骗子。
事已至此,她甚至都不再考虑徐箴言是否能接受她的真实身份,而是担心他发现被欺骗后该是多么震惊难过。
那么好的一个人,生活对他而言本就足够坎坷。他将她视为唯一,然而被最重视的人欺骗感情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闹钟响起。林菀失魂落魄地起身。她依旧悔得心脏发麻,可后悔没用。
来到公司时,她不意外地迟到了。
Maggie奇怪地打量着她,“你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得红眼病了?”
林菀沉默着,摇摇头。
谭姿跟高层开会回来,将文件夹放下就将林菀、曹磊和Maggie喊过来,“准备一下,现在去林吾开画展的展馆。”
一刻钟后,大家上了公司的商务车,这次由曹磊开车。谭姿孕肚已经初现,坐在后排系上安全带后,圆润的腹部更加明显。
“这是林吾的个人画册?”Maggie坐在谭姿身边,瞧她在翻看一本艺术画册。
“嗯,了解下来,发现油画相当具有鉴赏性。”
“那就买林吾的油画呗。”
“他的画我可买不起。但一些小画家的作品还能考虑考虑。”
林菀坐在副驾驶,突然抬了抬眼眸。两人的对话将她一直繁乱的思绪拉回来。
对,这就是问题。谭姿是因为资金不够,所以考虑不太出名的画家。而Sheryl Shang作为有家族办公室的顶级富豪,怎么还能将小画家的作品看入眼?她若真有心做伯乐,可也没像林珠莉创办基金会这样实打实地扶持下一代画家们。
“这张画怎么全是点啊,密密麻麻的。”Maggie又问。
“我也不清楚,一种特色?”谭姿说。
林菀朝后扫了一眼,“这是点彩派油画,也叫新印象派,特点是不用轮廓勾画形象,而是用点形成图像。你们可以去看保罗·西涅克的画。”
谭姿和Maggie都诧异地看向她。
“你不是对油画完全不感兴趣么?”谭姿问。
“……最近也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