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大杂院是所两进的院子,四四方方一院子,分为前院、后院,里面住的都是轧钢厂的员工。
院中青砖铺地,飞檐翘瓦,缕空雕花红木窗户,无一不昭示着这所宅院当初的繁华似锦。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大杂院里住着五户人家,前院院子大,西边两间屋子,住着王胜才一家五口,王胜才是钢厂保卫科的,为人还不错,就是他媳妇儿,没事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在大杂院不咋招人喜欢。
前院东南边一排厢房,也住着两户人家,东边那一户,当家男人叫郑大成,他原本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后来给钢厂领导挖到厂里来,转到厂里食堂当了大师傅,手下管着十来号食堂员工,也算是个小领导了。
这年头,钢厂效益好,钢厂食堂的大师傅工资高,福利好,郑大成婆娘刘来娣,就是沾了自家男人的光,一大字不识乡下女人,进了食堂当采购员。
郑大成两口子有一儿一女,大闺女郑燕在县里读高中,小儿子郑浩上初中,因着郑大成食堂大师傅的身份,老顾家一家四口眼珠子全都长在脑门上,自觉比大杂院众人高贵一等。
南边住着孙大爷老两口,孙大爷退休前是钢厂的老师傅,孙大娘没工作,老两口只有一个闺女,远嫁到南方去了,厂里照顾老两口,给分了大杂院的屋子。
大杂院后院嘛,东边就是老顾家的厢房。
北面是大富婶子家坐北朝南的两间正房,大富叔是钢厂二车间的车间主任,是郑大成一家唯二能瞧得上人家。
另外一家是老顾家,顾时安不是在部队当副营长嘛,俗话说枪杆子硬,腰杆子就硬。
跟平头老百姓比起来,还是部队军官来的硬气。
夏日的小厨房闷热如蒸笼,稍微一活动就热的满头大汗,大杂院各家各户都忙着点炉子生火,谁也没闲功夫在外头晃。
这会儿外头天也暗下来了,林瑶跟顾时东一前一后,大大方方迈进了大杂院。
自从进了梅雨季,云水县两三天便是一场雨,大杂院墙角洇着青苔,钻出了一丛丛的紫茉莉。
孙大娘老两口早早吃了午饭,在廊檐下摇着蒲扇乘凉。
孙大爷上了年纪,习惯晚饭后抽一袋烟,孙大娘瞅见林瑶,心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是哪家的?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老婆子是真不中用了,原来是翠兰家的安子媳妇啊,咋,安子媳妇儿,你这是从外头回来要家去啊?”
顾时安媳妇,简称安子媳妇儿的林瑶:“........”
林瑶头有些大,她是真不习惯老人家喊她什么......安子媳妇。
还是顾时东一溜儿跑过来,小嘴儿叭叭叭给她解了围。
“孙奶奶晚上乘凉呢?对,这是我嫂子,长得可真俊?那还用说,我嫂子可是一定一的好看,我们干啥去啦,没干啥,屋里太热去外头溜达溜达,手上啥东西?脸盆呗,俺家脸盆坏了,拿出去修修.......”
顾时东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一面麻溜扯着他嫂子往家走。
临走,孙大娘还跟林瑶打招呼,“安子媳妇,有空多出来走走啊。”
林瑶也笑笑回道:“嗯,有空就出来。”
“是个好闺女,嫁了人了就赶紧生娃,咱女人呐,就是得多生娃......”
林瑶:.....这怎么还催生了?
溜了,溜了~
林瑶小步子迈得飞快,人都跑没影儿了,孙大娘还意犹未尽。
孙大爷磕了下手里的旱烟锅,瞥了眼絮叨的孙大娘。
“老太婆就管不住那张嘴。”
“死老头子,你说啥?”
“没啥,天黑了,回屋睡觉。”
“........”
*
林瑶俩人回家的时候,张翠兰正好端着饭菜上桌。
顾满仓在院子里打水,大杂院只有一口水井,没有自来水,吃水都是挑水到自家水缸里。
顾时东最烦打水,想跑没跑掉,
“兔崽子干啥去,帮你爸挑水去!”
张翠兰抬手就是一巴掌,抽的顾时东立马老实了。
今天厂里的大喇叭播报天气预报,往后几天都有雨。
一下雨,院里的水井就不能用了,那水混的简直不能看。
好在上头说了,明年县里大杂院就能用上自来水了。
顾时东跑过去给顾满仓帮忙。
张翠兰看见林瑶大包小包的,走过来戳她脑门,没好气道“你这孩子,不过节不过年的,买这么多东西,日子不过了?”
林瑶赶忙凑过来卖好,“没有不过日子,婶子,你瞅瞅这块花布好看不?”
张翠兰伸手摸了把,点了点头,“这布料挺好,花样也素雅,明个儿婶子给你做件掐腰的连衣裙,保准好看。“
林瑶:“这是专门给婶子买的。”
张翠兰闻言又心疼了,“你个傻妮子,婶子都半老婆子了,打扮的花里胡哨跟大姑娘似的,那不成老妖精了,手里有了钱咱就该好好攒着,人家厂里大姑娘都穿小皮鞋,有那钱给自己买件布拉吉,买双小皮鞋多好,你买这些不是浪费……”
林瑶漂亮的小脸一皱,登时不乐意了,“什么呀,婶子可是咱们大杂院出了名的一枝花,咱出门随便一问,谁不说婶子模样好,皮肤白,跟三十出头的媳妇没两样,这这料子花样雅,别人用这料子是糟蹋好东西,婶子用这料子那可合适了。”
林瑶叭叭叭一顿说,还把话头递给顾满仓。
“满仓叔,你说对不?”
顾满仓今年才四十六,生的一张黑膛脸,看起来就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
他笨嘴拙舌,哼哼哧哧道,“是....是这么个理儿。”
张翠兰老脸一红。
没眼力的顾时东跳过来,“妈,你脸咋红啦?”
结果,臭小子又挨了亲妈一个脑瓜蹦儿。
今天,顾春梅在老徐家吃饭。
张翠兰念叨了几句,到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