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璟和熙雯步行至东苑最偏僻的一处凉亭,两人面对面坐下,让唐剑退到了凉亭之外。凉亭的石桌上,确有熙雯昨日与尉迟卫下到一半、因暴雨倾盆而中止的一局棋。任谁看来,尉迟卫都未说假话。但走来的一路,熙雯是想明白了,尉迟卫这是故意给她和裕璟独处的空间。那日他肯定找当铺掌柜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他定是知道了她刻意接近裕璟的事了。
“王爷此行,是想来看我过得好不好?”熙雯托着腮帮子,细细打量他。
“是。那你过得好吗?”裕璟也答的直白。
熙雯细细回想了一下在将军府的日子,竟觉得比先前在宁府的时候还自在些。自己在这东苑的恩宠向来是独一份的,一开始还有些莺莺燕燕会找自己麻烦,后来被尉迟卫严惩过几人,倒全都安分了。尉迟卫还会经常准备些小玩意给自己送来,竟也都是自己喜欢的,时间一晃便打发了。
“挺好的,尉迟卫以君子之礼待我,来这半月,不曾受半点委屈。就是夜里依旧睡得不好,许是先前东躲西藏留下的后遗症。”熙雯边说,边在棋盘上随意下了一子。
“尉迟公子若能这般待你,怕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了?”裕璟不曾想,熙雯会用“君子之礼”四字来形容尉迟卫,他的人传回的消息皆是,尉迟卫未改夜夜笙歌之态,待熙雯也不过是寻常宠姬无异。现下看来,是尉迟卫有心伪装予外人看了。何况今日所见,尉迟卫确不似传言般草包一个,相反,破局甚是巧妙。
“自是知道。今日让我与你在此下棋,想必是还知道了我们之间相识。”熙雯为了不让外人察觉异样,往裕璟掌心塞了一枚棋子。
裕璟不自觉的一握,轻触到了熙雯的指尖,只觉得和棋子一样凉。
“那这尉迟公子倒是有趣。你能来这将军府,说到底是为了复仇。如此这般,他竟能善待你?”裕璟不解,但倘若如此,熙雯仍是安全的,便说明尉迟卫是能护她之人。本来此次前来,他若发现她过得不好,那便是要劫,也得把人带走的。
“他,是可靠之人。甚至是他帮我在查父亲的案子。最初圣上听闻中州有异党集结兵马,那个折子是我父亲奏的,到最后这逆党倒成了父亲拥兵自立,岂不可笑?”熙雯微怒,但转瞬微蹙的眉头又舒展开来,怕被有心人偷窥发现任何端倪。
“此事我并非不知,也确实蹊跷。当时剿灭逆党,是老四和尉迟将军一起带的兵,分别找到的证据竟都指向宁相,且查无疑点。甚至是俘获的将领,都全部指认是宁相授意而为之,都有亲笔书信为证。如此这般,才定的宁相死罪。”裕璟也故意压低了声音。这段时间,他也私下做了不少搜证,仍未找出疑点所在。
“怎么王爷现在愿意与我说这样多了呢。当日我向殿下求助,可是只字未提。”
“那如果我说,现在愿意助你了,你可愿随我回去?”裕璟问此话时,甚至没敢与熙雯对视,怕是得不到如意的答案。
“不愿了。王爷如今不是我的第一选择了。”熙雯幽幽说道。余光瞄到了正往凉亭走来的尉迟卫,放下了手中的一枚棋子,起身去迎他。
“公子可算来了,这局仍是破不了”。眼眸明若秋水,红唇吟吟带笑,甚至主动挽起了尉迟卫的手臂。尉迟卫从未看她如此这般真情实意地唤他,不免觉得好笑,嘴角的笑意渐渐漫延。
尉迟卫走近,发现这棋局早已被熙雯下的乱七八糟,自是明白两人刚才不曾研究这棋局之事,便也随意在棋盘上下了几子,与熙雯相视一笑道:“这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还是公子厉害。”
裕璟忽的明白自己所有担忧都是多余的了,尉迟卫对熙雯,那是懂而不拆穿,甚至陪着她胡闹,可见情分也不一般。如此看来,倒是自己在此显得多余了。醋意横生,却没表露分毫。
“本王尚有公事在身,便不多叨扰了。改日再来讨教。”举止彬彬有礼,裕璟起身准备离开。
“我送王爷。”尉迟卫说罢,走在前方引路。
熙雯站在凉亭里,目送几人离开。心中不免泛起暖意,裕璟终究还是愿意帮助自己的。也并非世态炎凉,所有人都将她拒之门外。只是现下,她还有留在府中的理由。
待她把棋子收拾好,坐上凉亭旁的秋千,正好遇到尉迟卫回来。两人没有对话,尉迟卫自觉地帮她推起了秋千。这个秋千,在熙雯来之前本是没有的,甚至连挂秋千的树,本也是没有的。都是近几日,尉迟卫让人寻了合适的,种在了此处。熙雯倒不曾透露过自己喜爱荡秋千之事,所以起初看见的时候,不免意外和欣喜。
两人默默玩了好一会儿,画面也再美好不过了。熙雯估摸着尉迟卫也该累了,才喊了句停。她扭头看向他,问:“你为何引璟王来见我?”
“你与璟王不是旧识吗?何况他来本就是为了你,我不过成人之美。”他倒是心如明镜般,把事情看的透。那日询问当铺老板,便知道了熙雯处心积虑接近璟王并被带入了王府之事。再说了,这璟王何曾向自己讨教过棋艺,此举怪异,必事出有因,想必是醉翁之意便在熙雯了。
“你是想看看,与我合谋之人是不是他?”
尉迟卫摇头。“如今我并不在意这些。”语气很徐缓,云淡风轻的。“倘若我适才过来,你不来迎我,或是表现出对他不一样的情感。那我便会让他将你带回。璟王许是你可以托付之人。”
“帝王家最是薄情,怎会有可托付之人?”熙雯仰起脸,许是回忆袭来,怕泪意泛起。浓荫重叠的树叶,缝隙里透过刺眼的阳光迷蒙了眼睛。
尉迟卫又猜到了几分,没有点破,话锋一转,道:“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愿望?”
熙雯诧异万分,瞪大双眼凝视他,问:“你如何得知我的生辰?”
尉迟卫嘴角随即勾起一个戏谑的笑,目光凝住在熙雯脸上,竟是无限温柔。“你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少说也有八年了。棋王虚若谷也是我的师傅,按理我还该叫你一声小师妹。”
他停顿片刻,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属于打小便不受父亲待见的,母亲也只是府中妾室,这些年,我们母子俩在这将军府没少受欺负。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常常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