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凌霄宫,是完全睡不着的。
窗外总隐隐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夹着萧瑟的寒风,更显诡谲。
熙雯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鼓起勇气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只见对门蓬头垢面的女子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手里还端着两个没舍得吃的包子。
此举激起了熙雯强烈的好奇心。她悄悄尾随其后。
凌霄宫不远的地方,叫掖庭宫,是关押后宫犯事妃嫔的地方。越是靠近,幽怨的哭喊声越是清晰。
中年女子左右张望,悄悄推门进去。
掖庭宫最角落的一间房间,关着一个满头乱发,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的女子。那些伤口大多已经溃烂,奇痒无比,她发疯似的用手抠出一道道血痕,看着触目惊心。她双脚被铁链锁着,走动不了多远的距离。
一靠近,扑面而来一股恶臭,让人作呕。
“骊姬主子。”中年女子顾不得这些,把包子放在一边,冲过去抓住女子的手。
女子抬起头来,一脸惊慌看着来人,边挣扎边哭喊:“放开我!放开我!”
“骊姬主子,是奴婢啊,碧云啊。”对方安抚道。
熙雯靠在窗边贴着耳朵,方才听清对方喊的一句“骊姬”。
竟是骊姬?熙雯听檀越提起过此人,那是在她之前,沐风阁最轰动的一个舞姬,后来被皇帝召了进宫,生死未卜。
“碧云?碧云……”骊姬嘴里喃喃说道,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主子,奴婢给您带了包子。”说罢,碧云拿来包子,颤颤巍巍地往骊姬手里塞。
骊姬瞬间抱着碧云痛哭,泪水浸入伤口,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碧云,救救我。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碧云点头安抚,实则她也是自身难保。
熙雯并未惊动两人,静静偷听了一会儿,便回到凌霄宫。
这宫里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可怕许多啊。这骊姬听闻也是得了圣宠才进宫的,如今竟是落得此等生不如死的下场。自己怕是要更加谨言慎行才行了。
一夜辗转。熙雯仔细盘算了下接下来的路,在宫里,还是不能锋芒太露。这王妃当不了就不当,命要先保下啊。
清晨。老嬷嬷唤熙雯去伺候。
到了才发现,皇后把几个王妃候选人召集到一起品茶赏花。
尉迟湘一袭桃红纱裙,乌黑的秀发上缀着银镀金镶的珠宝步摇,容光照人。卢媛姝则打扮素雅许多,碧绿衣裙上绣着浅白的花纹,首饰也只搭配了简单的一两件,体态端庄得体。剩下的几人也都是各部主官的千金,各个花枝招展。
一众人呆在一块,万紫千红中一抹绿,倒是卢媛姝显得出挑些。
皇后特意安排熙雯为尉迟湘奉茶,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尉迟湘一眼便认出熙雯,见其一身宫女装束,有点不明所以。
“湘儿跟宁姑娘也是老熟人了吧,本宫听闻宁姑娘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日子。”皇后见尉迟湘没有主动发难,倒有些坐不住了。
尉迟湘笑吟吟起身请安:“回皇后娘娘,宁姑娘跟兄长关系确实不浅,当时是兄长把她从沐风阁赎回来的。”
“哦?竟有此事?”皇后装作讶异。
熙雯也不恼,反倒点头回道:“回娘娘,确有此事。奴婢家道中落,也是为了生计,才到沐风阁跳舞。跟尉迟公子,也是属实有缘,承蒙公子以礼相待一段时日。”
“哦?美人当前,却能以礼相待,看来尉迟公子是正人君子,倒不像外头传得那么荒淫。”说话的是卢媛姝。她自然懂皇后安排这一出戏的用意,她何不顺着她的意,把此事闹大一些?
毕竟闹大尉迟家的丑事,之于她,定是好事。
尉迟湘没听出卢媛姝的话外之音,还以为卢媛姝也在帮腔针对熙雯,反倒底气更足:“兄长素来爱美人,这回怎么就坐怀不乱了,我也不理解呢。”
尉迟卫纨绔的事也不是秘密,皇后也早有耳闻,所以说两人清清白白的自然不信。她饶有兴致地望着熙雯似乎在等她解释。
“前几日宫廷审查,可是有三位嬷嬷在场,若是不信,可以把嬷嬷们叫来询问。”熙雯浅笑,弯下腰给尉迟湘又奉了一盏茶。
尉迟湘佯装无意把袖子一挥,滚烫的热茶直接泼到熙雯身上,溅湿了衣裙。
一阵刺痛袭来,她咬了咬牙,硬是没表露更多。
熙雯拾起地上的茶杯,又拿帕子把桌上的茶水擦拭干净,恭顺地退到一边。
尉迟湘看她隐忍的模样,冷哼一声,又转而娇滴滴地说:“娘娘,她笨手笨脚的,都烫到湘儿了。”
“是还欠调教。下去领罚吧。”皇后明知是尉迟湘故意的,却没有拆穿。
“母后这是要罚谁啊?”裕璟闻讯赶来,正巧遇上这一幕。
一众女子纷纷向裕璟行礼。
皇后见儿子来了,示意老嬷嬷在身侧多添一把椅子。
“璟儿最近来宫里很勤啊。”皇后笑意盈盈。
“儿臣答应了熙雯的,每日都要进宫来看她。”说罢,又故意问道:“熙雯在吗?”
“自然是在,本宫叫来几家姑娘一起吃茶呢。”皇后瞟了一眼熙雯,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熙雯早已被现场的一众人杀了千百回了。
她不敢理会裕璟的问话,反倒想赶紧逃离战场,于是拖着湿漉漉的裙子走上前,浅浅道:“皇后娘娘,奴婢适才不小心弄湿了衣裙,能否先行退下?”
皇后也怕裕璟与其纠缠,摆摆手应下。
熙雯识相地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场的,除了尉迟湘早已知道熙雯和裕璟的事,其余姑娘都并不知晓裕璟已心有所属。
虽裕璟患有眼疾,一定程度上,也并非她们首选的良人。但毕竟嫡子身份在,外加相貌堂堂,几人也难免嫉妒熙雯。
“那熙雯不在,儿臣也不耽误母后品茶了。儿臣先行告退了。”熙雯前脚刚走,裕璟便觉得待在此处别扭,也恨不得立刻离开。
皇后不禁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