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堂的刁姨娘,虽自己也是女子,却从不跟女子做生意。
她嫌女子做买卖婆妈,总爱斤斤计较。她也是个怪人,做生意向来都是秉着“爱买不买”的做派,从不给客人什么好脸色。
熙雯犯了难,她要做的,正是这讨价还价之事。
“檀越,刁姨娘,你可了解?有何喜好?”
“虽未打过交道,但此人啊,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一句不对付,就把客人骂出去的。”
檀越嬉皮笑脸,话反倒辩不清真假。
“她怎么叫姨娘?不是正室?”
“彩云堂以前是方老板掌家,前几年病逝了。刁姨娘是他最后一个妾室,两人差了三十来岁吧,方老板在世时,最是疼爱她。”
熙雯不解:“那这产业,也不该给妾室啊。正室夫人不闹?”
“那怎可能不闹,闹得整个京城街知巷闻,刁姨娘日日抱着孩子去官府告状,说方老板生前白纸黑字立了遗嘱,让她继承这个铺子。也就是那时,她性子才大变的,以前听闻人很是温婉。”
熙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看样子这不跟女子做生意之事,大概率也是因为这场女人之间的斗争过于刻骨铭心吧。
“怎么可想到了法子?”
“只能试试打感情牌了,听起来这刁姨娘也是性情中人。”
檀越笑道:“要不我再借你些银子?一会儿被赶出来,可难堪了。”
此话一出,反倒是激起了熙雯的胜负欲。
她还就偏不想用钱来解决此事了。
彩云堂内。
刁姨娘抱着五岁的小儿子,在学习珠算。
小儿玩闹,拨得算盘胡乱作响,脑袋里没装下一点知识。
熙雯提了盒“祥云斋”的点心进去,甚是热情地喊了一句:“刁老板。”
刁姨娘闻言,抬眸打量熙雯。
这几年,极少听人喊她“刁老板”,一般会这样称呼的,都是外地商人。
但外地来的,一般都不是女子。
“姑娘是?”
“刁老板可叫我宁姑娘。”说罢,熙雯从手里聚和斋的点心拼盘中捏了一个糕点给刁姨娘怀中小儿。
“尝尝,这个好吃吗?”
这是宫里专供的糕点,造型是个可爱的小兔子。小儿一看,喜欢得紧,立马就伸手接过来尝。
“怎么样?好吃吗?”
小儿连点头。
“那你要好好跟娘亲学习,以后金榜题名当大官,那就能吃好多这些宫里的点心。”
小儿似懂非懂又连着点头,然后拿着算盘到一边拨弄去了。
刁姨娘觉得有点意思。以前压着儿子学习怎么都不情愿,现下这姑娘用点心一忽悠倒是有用。
“宁姑娘,今日来是为买花灯?还是有别的事。”
“买灯。也想跟刁老板交个朋友。”熙雯浅笑。
刁姨娘饶有兴致地打量熙雯:“既是买灯,你没提前打听过吗?我不与女子做生意的。”
“不与女子做生意的是刁姨娘。我今日来找的,是您,刁老板。”
“哦?姑娘看来,这两者有何不同?”
“刁姨娘这个称呼对女子而言,体现的是夫家的尊卑。但这彩云堂,您是堂堂正正的老板。彩云堂这几年经营得有声有色,比起您夫家,是有过之无不及。所以,我要找的,正是刁老板。”
刁姨娘被熙雯逗乐。
“这几年,喊我刁老板的,都是不知我背后故事的人。唯独你,知我也懂我。”
刁姨娘二话不说,把花灯的样式图递给熙雯。
“宁姑娘,这些个款式你看可有喜欢的,一百件以上我让利两成给你吧。”
熙雯浅看了一下。
“我各要一百盏,但刁老板可否让利五成。实在是我钱银不够。”
刁姨娘摇头:“虽然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这个价格真不行,会让我一直以来的报价乱了套。”
“这个,我已考虑过了。听闻刁老板每年也给一些贫苦百姓家送花灯。我这次采买是为宫里的中秋宴,宴会后这批花灯自然就无用了,届时我就全数还予您,保存完好的可以二次折卖,微瑕的可以赠予贫苦之人。”
“你来之前,倒是做足了功课。”
熙雯盈盈带笑:“让刁老板见笑,实在是今年库银吃紧,得想一些巧法子,往年宫里采买没这么小家子气。”
“往年礼部操办此事确实比你大气,但操持这采买之事,得是姑娘这种勤俭持家的才好,朝廷的银子该花在更迫切需要的地方。”刁姨娘不吝赞美。
虽为女子,但格局却比男人更大。
“刁老板此等胸怀和格局,真让我望尘莫及。”
“是姑娘的法子好,让我财义两全。”
两人相视一笑。
事办成了,熙雯总算松了一口气。要把这一千两当两千两花,还要买价值四千两的货,着实是为难人。
但这事办砸了,怕是要给皇后找到机会发难了。这后头还有多少劫难,真是无法预料。
“檀越,傍晚时候天暗些,咱再回宫。你记着,入了宫,无论何人问起,你都说自己叫周平,是皇后宫里的。”
“知道了,你说了八百遍了。”
“大多数人不认识周平,但跟他同住的,肯定认得。晚上你必须回去睡一阵,周平的住处和床铺我用六芒星标记过了。你切记不能被发现了。”
“知道了,这你也说过了。”檀越嫌她唠叨。
“子时,你再溜出来与我会合。带好撬锁的工具。我们必须争取在这两日成功,第三日就要与周平换回来,不能让无辜之人搭上性命。”
熙雯觉得此事十分凶险,一个环节掉链子了,怕是就打草惊蛇了。
檀越心里其实也没底,只是他顾不得这些。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拼死把骊姬救出来。
熙雯又给檀越讲了些宫里基本的礼仪和皇后宫中的主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