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宫中派人来急召了裕璟进宫。
同去的还有裕祁和兵部曹大人。
中州未乱,倒是北方水患之地先发生了暴动事件。
赈灾官银当地被劫,救济米粮以次充好,老幼病残皆服奴役参与灾后重建……一桩桩,一件件,当地官员都视若无睹,甚至把各自负面消息都压下来。
朝廷本就集中火力在应对尉迟烈之事,突闻北面也乱了,顿感焦头烂额。
文宗眉弓皱成川字,脚步沉重如灌满了铅,他在大殿上来回踱步。
曹大人紧张得直吞口水,背后冒出涔涔冷汗。他跪在大殿之上,丝毫不敢妄动。
“这百姓群起而攻,应是成不了气候才是。怎一下就把当地府衙占了?”裕祁见文宗一言不发,反倒先对曹大人发难。
曹大人瑟瑟地说:“前方回禀,乌合之众已逾万人。近几年,北边几城未有战事,将士多数驻扎在漠北,剩余的,前些日子,派往中州了。”
“万余人再乱,进京也要经过中州,城中十万将士还是守得住的。”裕祁又道。
“此事,儿臣去办吧。眼下御前营和漠北的将士必是不能动的,否则内外都易被乘虚而入。儿臣走东边,每途径一城聚拢两千将士。抵达之时,应是不下两万人。”裕璟从容不迫说道。
文宗闻言似有疑虑,反倒抬眸看裕祁作何反应。那眼神带来的压迫感,不怒自威。
裕祁见状,拱手迈步向前:“要不,儿臣去吧。”
“御前营归皇兄管辖,临时易帅怕是军心涣散。曹大人统筹百城军械、军需,此时也断不能京。唯独儿臣是不二人选,请圣上下旨。”裕璟再三请命。
文宗思虑片刻,又问:“你若掌兵,那这尉迟烈所犯之事,建议由何人来查?”
“如若圣上准许,此事儿臣想让侧室宁氏负责。一来,先前她陪儿臣阅过不少卷宗;二来,她曾在将军府暂住,探查消息也更易。”裕璟神色凛然,所提之事似乎都未夹带半分私心。
裕祁不曾想,裕璟会举荐熙雯。他自然知道熙雯查此事会多尽心尽力,但他也怕熙雯查出宁府的案子与自己有关。
随即反驳:“此举不妥。后宫尚且不得干政,兹事体大,怎能由一个女子负责。”
文宗觉得有理。但眼下不确定百官中有多少人会是尉迟烈党羽,甚至会是案子涉案人员,一时间竟也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人选。
“罢了,任人唯贤。她也聪慧,此事就让她去办吧。如遇什么阻力,裕祁你从旁助她。”文宗不露声色说。
裕璟微微蹙眉,本只想让熙雯亲手复仇,自己彻查真相。不曾想把对方和裕祁凑到一块去了。
心中隐有不安。
文宗又交代了几事,便遣几人走了。
裕璟回府,留宿熙雯房中,第一时间把适才议定之事告知她。
“你怎也不与我商量,便请旨带兵?”熙雯根本没在意她与裕祁查案之事,反倒忧心裕璟此行的安全。
“当下我不主动提此事,也必定落我头上的。否则,我既无经验,又无兵权,这平乱之事,圣上为何叫我一同商议。”裕璟分析道。
“话虽如此,那你怎不请旨我与你同去?留我一人,必是日日提心吊胆。”熙雯不满。
“放心吧。百姓揭竿起义,皆因不满朝廷,我的身份若做出许诺,势必也到不了鱼死网破的局面。”
“怕就怕,百姓的暴动是尉迟烈的杰作,声东击西。”熙雯有些心绪不宁。
裕璟不是没想过这一层可能。北边的灾祸也非一两日了,百姓为何偏在此时造反?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心人刻意为之,还有待验证。
他把熙雯的手捧到手中,低声说:“放心,我还舍不得死。”
“你若半月不回来,我必去寻你。”
裕璟宠溺地看着她,戏谑的笑意一闪而过:“还以为你就想着报仇,才给你安排了别的差事。若你早说,那便带你同去了。”
熙雯赌气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气鼓鼓:“你竟不懂我。”
“下次去哪都带你一同去,行了吧!”漆黑的眼眸中星光闪闪,染出满满深情。
她也看向他,勾唇一笑。忽得凑近亲啄他一口,甜腻的气氛铺天盖地袭来。
他也不怀好意笑起来,用手抬她的下巴:“你可知道自己在玩火?”
她拽上他的衣领,神情魅惑,更深地吻对方。
她的本意,本是想将自己毫无保留交予对方的。
但当裕璟狂热地将她伏于身下,顺势亲吻她脖颈时,她仍是本能地、抗拒地将他推开了。
那一刻她眼中惊恐的神情完完全全落入裕璟眼中,他瞬间停下动作,稳了稳气息,想将欲火压下去。
熙雯莫名抽泣起来,伤心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弄疼你了?”裕璟有些不知所措,想为他擦泪的手抬到半空中,又垂下来。
哭了好一阵,熙雯才平复下来。
“你可记得,中州那夜,我说我杀了人?”熙雯淡淡地问。
裕璟点头,却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那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了。之前我无处可去,半夜游荡之时,曾被人挟持。对方想要侵犯我,我拼命反抗,寻得机会用簪子刺死了他。”她越说越激动,嘴角微颤,眼里闪过凌厉的杀意。
噩梦般的记忆瞬间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裕璟如此,方知对方曾经经历这样的事。加之与圣上不明不白的一夜,想必更是对男女之事心有余悸。
“别怕,没事了。夫君在呢。”他心疼地搂紧她,轻轻拍背,又柔声道:“睡吧,我保证不胡来。”
熙雯感到对方胸膛透过来的阵阵暖意,感到无比安心,方才慢慢睡着。
她一个人时,总是睡不踏实。
如今裕璟护她,她方才睡得安稳。
两人相拥而眠。
夜,愈发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