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病糊涂了?你该叫我季小姐才是。”看到赵宗珏睁眼,季明昭倏然便收了吃痛的神色,只一瞬就将自己包裹成了刀剑不如的样子,忍着痛意有些不耐地挑了挑眉,道:“既然王爷醒了,便将臣女放开吧?”
“……”季明昭话音刚落,赵宗珏便闪电般松开了手,听话的程度让季明昭都愣了一瞬。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刚想质问赵宗珏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闺房之中时,就看见赵宗珏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季明昭:“……”
“摄政王?”她紧蹙着柳眉叫了声,见赵宗珏没有反应,犹豫了一瞬还是上手戳了戳赵宗珏的肩膀,“赵宗珏?”
指尖刚触到赵宗珏的肩膀时,季明昭就敏锐地觉得指尖的触感不对劲,收回手一看,一抹刺目的红赫然撞入眼中。
瞬间,季明昭的神情便变得严肃起来。
赵宗珏肯定不是刚刚来的,就算他武艺再高强,也不敢做出青天白日之下穿着一身黑衣闯进尚书府的事情。可如果他是夜间前来,至今已有了两三个时辰,直到现在身上的血迹也仍未干涸,那他伤的得有多重?
不知为何,季明昭喉头一紧。
先不论重伤的赵宗珏是如何出现在她的卧房的,当务之急是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人发现赵宗珏在这里,否则不但重伤的赵宗珏难以自保,就连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但现在自己身边既没有多余的药物,也不懂医术,难道要放任赵宗珏不断失血,死在自己这里吗?
权衡了一瞬间救治赵宗珏和处理一个成年男子尸身的风险,两拳相较下,季明昭还是冒险走了出门。
“周正安在哪?”
被提问的小丫鬟身子一抖,哆哆嗦嗦地道:“回小姐,周侍卫今日一早急急地告了假,说是家里有事,至今未归呢。”
眸光一沉,季明昭挥手让小丫鬟退下。
被挥退的小丫鬟几乎是一个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季明昭眼前,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哀嚎,他们从前温柔软糯的大小姐去哪了?怎么近日来变得这么可怕,光是靠近一点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袖中素白的手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将指尖上的那一点粘腻在指间化开,季明昭随即转身回房,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
找出绣花时用的金剪刀,学着大夫们施针前的样子将其置于烛火之上上下燎过,季明昭顺着赵宗珏的肩线将夜行衣剪开。
随着赵宗珏身上衣料渐渐减少,他身上的伤口也逐渐地展现在季明昭眼前。
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细小伤口纵横在赵宗珏身上,虽然小,但是至今还在往外渗着血丝,仔细看还有些浑浊的液体随血液一同流出。
令季明昭倒吸一口凉气的是,赵宗珏身上的伤口不止这一点,新旧伤疤交错纵横,甚至有些已经结痂的伤口也被带得崩裂开来,在赵宗珏精壮的躯体上显得格外骇人,毫不夸张地说,赵宗珏的上半身,竟是一块好肉也没有!
深吸一口气,季明昭控制住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继续处理手臂处的衣料。
由于有些布料已经被黏在伤口上了,季明昭不得不蘸着壶中的凉掉的茶水,用丝帕一点点将伤口处结的血痂润开,慢慢地将布料揭下来。
因为方才摸到了赵宗珏的右臂,季明昭心中对赵宗珏手臂上的伤势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真的亲眼见到那道将赵宗珏的手臂砍的皮肉翻滚的深深刀伤时,季明昭还是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衣料的去除,浓烈的血腥味冲击着季明昭的神经,让她仿佛瞬间就被拉回了梧桐宫那间暗无天日的小房子,被日日剜肉的她身上到处都在疼,疼到最后已经变成了麻木。
为了防止她逃跑,宫人们将小门紧紧地锁着,只有在每日割肉的时候才会打开。
但因为季淑怡的吩咐,他们还是给季明昭留了一扇窗,只有那里每天有一点点的日光透进暗室,让季明昭短暂地得见天日。
可是这日光没有半点温度,因为它的存在只是季淑怡为了让季明昭看清她现在的惨状,看清她是如何一日一日地被片成只剩一层膜的骷髅。
无边的痛意席卷了季明昭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年轻,血肉格外柔软的缘故,那些痛楚成百上千倍地刺激着季明昭的每一根神经,即使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控制,可是她的眼前仍然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滴答。”
一滴冷汗顺着季明昭的额角、眉骨、眼睫缓缓流淌而下,滴进了季明昭的眼睛里。
咸涩的汗水落入眼中的痛楚让季明昭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此刻,她的手已经颤得不成样子。
小巧的金剪子握在手中似有千斤重,需得季明昭两只手才能拿得稳,季明昭垂眸沉沉地看向自己不断震颤的双手,不出意外地又聚焦在了赵宗珏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嗅觉与视觉同时刺激着季明昭的心里,眼看又要再一次陷入无边的黑暗,季明昭抬手便将剪刀戳进自己的大臂之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可就算是这么短的一瞬,季明昭也经过了小臂伤口容易被人发现,腿部的伤口不好处理的思考。
她冷酷地规划着自己的躯体,又将手中的剪刀扎得更深了些,好似那不是自己的血肉一般。
深深地吸入一口略显凉意的清晨空气,季明昭像感受不到痛意一样,埋头处理着赵宗珏的伤口,却没注意到刚刚还昏迷不醒的男人,此刻的眼皮竟慢慢地掀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