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备,俨然圣主’。
章惇回忆着过去的一年时光,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
因为他想起了,离京前,被天子戏耍过一次的事情。
于是,章惇轻叹着:“介甫相公是有福之人!”
王安礼微笑着点头:“某也这样认为!”
尽管在朝堂上,无论是他还是王安国,都会刻意的和王安石保持距离,甚至针锋相对,持不同政见。
可私底下,他们兄弟岂能不知,实际整个王家的兴衰荣辱,都系于王安石一人的荣辱之上。
所以,哪怕当年王安国在世的时候,其实也是假装不同意王安石的政见而已。
如今,少主的种种行为,无不在说明着,他在有意无意的保护着新法的核心与根基,保留着新法的元气。
“对了……”王安礼低声道:“子厚啊,此番南下,可否带一人随行?”
“恩?”
王安礼对着餐桌另外一端努了努嘴:“促仪今年也已十八了……”
章惇顺着王安礼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和他的儿子章援坐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那是王安石的长孙,王雱的继子王棣。
看着王棣那张年轻的脸庞,章惇就想起了王安石的人生。
长子王雱,天资聪慧,为人率真,是他精心培育的继承人。
奈何英年早逝,甚至没有留下子嗣,只能从堂兄处过继一子,承继家族香火。
次子王旁,则患有心疾,虽然活着,却是行尸走肉一般。
两个爱女,一个嫁给了吴充之子吴安持,婚姻不幸,据说日日以泪洗脸。
也就是小女儿嫁的还算好——嫁给了蔡京之弟蔡卞。
夫妻感情和睦,多少能算是个慰籍。
可那终究是别人家的妇人,而且远隔千山万水,十年也未必能回江宁探望一次父母。
于是,王安石夫妇,就剩下了过继来的王棣,以及那个时不时就会发癫的小儿子王旁。
“这……”章惇自然犹豫起来:“此去广西,山高路远,而且广西瘴疠……”
“无妨的!”王安礼道:“况且,元泽(王雱表字)就是因为自幼文弱多病,才不幸早亡……”
“这也是家嫂的意思!”
“士大夫该当游学,增长见识,知天地之大,晓四方之事……”
章惇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让促仪随某南下吧,某会尽力照顾好的!”
他感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那可是恩相家的最后血脉啊!
王安礼连忙道了一声谢。
这个时候,王安石重新回到了宴席上。
他看向正在和王安礼说话的章惇,问道:“子厚,在与和甫说什么呢?”
章惇连忙答道:“回介甫相公,某与和甫正在谈促仪、致平的事情呢……”
“看到他们的模样,某才知自己已经老朽了!”
王安石呵呵的笑了笑,也看了看王棣、章援,说道:“是啊,你我皆已老朽了!”
王棣、章援,自然是立刻起身,连称不敢。
王安石见了,就摆手道:“尔等少年郎,自去少年郎之地,就不要在此,与我等老朽同处了!”
王棣、章援,自然是拱手拜辞。
看着那两个十七八岁得孩子,肩并肩的走出厢房。
王安石也是笑了起来。
然后他就对章惇道:“子厚啊,你我已有将近十载未见了吧?”
章惇点点头。
王安石笑着道:“今夜,你我当秉烛夜谈!”
他看向王安礼:“和甫也留下来,吾等一起效古人秉烛而谈之雅事!”
王安礼拱手应命。
于是,这一夜,三个从熙宁时代走过来的重臣,在这江宁府的半山园下,秉烛而谈,最后同榻而睡。
他们谈了很多事情。
熙宁的往事,汴京如今的风貌。
当然,还有宫中、朝中的那些事情。
夜半时分,王安石从塌上坐起来。
然后,他举着一根蜡烛,点燃烛光,看向在塌上和衣而睡的章惇、王安礼。
接着他推开房门,披上裘衣,走在早春时节的回廊上。
他的妻子吴氏的身影,从另一侧出现。
“就知道獾郎肯定睡不着……”吴氏走到他身边,替他将衣服穿好,体贴的说道。
“促仪会跟着章子厚一起南下……”吴氏说道。
“恩!”王安石点头。
“淑娘昨日写了家信回来……”吴氏又道:“说是会带着小娘和丈夫一起来江宁,看看伱我!”
王安石终于露出笑容来:“淑娘前年才生了小娘吧?”
吴氏点点头。
“那老夫就可以抱抱曾外孙女了!”
“她肯定很漂亮,也定然和她母亲一样乖巧!”
只是……
“吕安中,不是应该在京城,服侍乃父吗?”王安石问道。
“听说,吕望之这次因为市易法等被弹劾了……已经被罢官……”
“可能会贬南方州郡……”
王安石哦了一声。
对吕嘉问被贬,他其实早有预料。
在市易法被罢的那一天,吕嘉问就该被贬了。
吕嘉问能撑到现在才被罢官……
王安石心里面明白,恐怕是哪位少主刻意保护的原因。
于是,他问道:“知道吕望之会被贬何地?”
“好像是广西……”
“淑娘在信中说,似乎是什么提举都大右江安抚使……”
王安石的瞳孔猛然放大。
然后,他就笑了起来。
像个孩子一样!
章惇今天和他说的那些事情……
吕希哲、陆佃、蔡卞等人给他写的信上提及的事情……
特别是吕希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