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正直,只是被人蒙蔽了的君子。
浑然忘了,就在当初郭献卿的事情爆发的时候,汴京新报连开三天头版头条,狂喷不已的事情。
赵煦翻着小报,很快就在第八版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条简短的报道——衙报:御史台中,隐有刑讯拷打之声。
赵煦看完,笑了起来。
这不就和他在现代看到的那些所谓的‘据匿名人士透露’、‘消息人士报道’一样吗?
这是赤裸裸的放风!
但这可不像傅尧俞的手段啊。
傅尧俞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所以……
“御史台如今谁在主持审理李雍一案?”赵煦问道。
“回禀大家,臣听说,中司以令侍御史安惇为首了,审理李雍案。”
赵煦的嘴角顿时翘起来。
“安惇?”
那可是绍圣时代,新党大臣之中,对旧党态度最坚决,同时也是下手最狠辣的人。
比亲爹被旧党整死的邓徇武下手还狠辣。
旧党大臣,只要落到他手里,就只能自求多福。
所以,赵煦一直对他颇有期待。
甚至还让人,假装‘热心市民’,给安惇送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功劳。
可傅尧俞怎会用他?
就算是不用孙永、苏辙、王觌这样的新党御史。
他也该任用相对温和、中立的那几个御史啊。
这安惇又是怎么和傅尧俞搭上关系的?
朕怎么不知道?
赵煦想着,皱起了眉头。
旋即,他就摇了摇头。
傅尧俞要是想要拉帮结派,他早就做了,轮不到现在。
要知道,当初熙宁初年,王安石可是只要傅尧俞点头,就愿意举荐他出任御史中丞。
但傅尧俞断然拒绝了。
同时,在赵煦的上上辈子,元祐时代,旧党的人,都是只要傅尧俞点头,那么执政之位就必有他的位置。
然而,傅尧俞依然拒绝。
他生来骄傲!
赵煦于是想起了,前几天他在福宁殿召见傅尧俞时的场景。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
“朕会不会太用力了?”他想着。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傅尧俞和司马光一样,都是那种充满了理想气息的人。
这种人,最容易被自己的理想所打动。
不然,傅尧俞也不会在地方上,安心当一个小官,甘守清贫十余年,无怨无悔。
他从未向汴京上书。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肯上书,甚至都不需要低头。
赵煦的父皇,也一定会将他请回来。
因为他是英庙亲口承认过的孤臣。
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啊……
“下次再遇到这种人,要不要收着点?”
“才怪!”
你以为你工作勤恳,任劳任怨,做事认真,老板就一定会给你升职加薪?
做梦!
老板只会秉持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
同样,作为皇帝,赵煦对大臣,特别是傅尧俞这样单纯、正直、勤勉的大臣,也是如此。
这么好用的大臣。
当然是得继续用了。
朕又不是没开俸禄!
当然了,作为皇帝,赵煦和资本家还是不同的。
资本家逐利,以利润为先。
而皇帝,则追求统治稳定,以邀买人心为上。
所以,赵煦回头对冯景道:“朕听说,中司入京后,一直租住在新城的一个民居?”
冯景点头:“大家,以臣所知,中司如今租住在新城的武成坊中,一家老小,皆在其中……”
“哦!”赵煦点点头,对冯景道:“去户部说一声,让人在张耆旧宅之中,辟出盈槛十五的院落一个,租与中司一家,租金嘛……”
赵煦想了想,说道:“象征性的,每年收个一百贯吧!”
像傅尧俞这种人,是不会占朝廷的便宜的。
他连合法的,可以让他自己个人随意支配的正赐公使钱都不会花。
“此外,让户部顺便也依中司的待遇,一样安排相同规格的租房给苏学士……”赵煦想起了他在现代知道的一些事情,对冯景嘱托着。
苏颂和傅尧俞,脾气都一样。
都是那种,哪怕朝廷把饭都喂到嘴巴面前也不肯多吃一口的人。
他们只拿自己应得的俸禄、职钱、料钱。
其他的,属于国家的东西,碰都不碰!
所以,在赵煦的上上辈子的时候,苏颂拜相时,宫里面派去拜相的使者,到了他家都被吓了一跳——堂堂宰相,居然居住在这样的陋巷,左邻右舍,皆是平民,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是儒家思想和儒家信仰的力量。
在这个封建社会,只有儒家的思想和信仰,才能让人如此。
当然了,傅尧俞、苏颂毕竟只是少数。
整个大宋天下,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个类似他们这样的人。
赵煦也不会拿着他们当标准去要求其他人——做不到的。
这世界,大多数都是凡人。
都有七情六欲,也都是自私的。
但,作为皇帝,赵煦知道,他必须让类似这样的人,不受清贫之苦。
这是态度问题!
何况,那是张家的老宅。
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赵煦素来很会。
……
傅尧俞放下自己手里的文牍。
他揉了揉太阳穴。
他年纪有些大了,精力和身体都不如年轻的时候。
然而,他不允许自己懈怠,更不允许自己休息。
因为,每每当他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都会想起数日前,在福宁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