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却在这个时候,将一本小册子,交给了冯景,吩咐:“以此册赐贾卿。”
“诺!”
冯景接过那本小册子,送到了贾种民面前。
贾种民接过小册子,先是狐疑了一下,然后就想了起来。
好朋友吕嘉问南下广西后,似乎在给他的信里面炫耀过——我曾蒙官家御赐手册指挥,以经略广西。
当时,贾种民觉得,吕嘉问是在吹牛逼,在挽尊。
你丫的是被流放好吧!
诏书说的清清楚楚——具官吕嘉问,汝以粗劣无术之学,使畏威怀赏之吏,均于无辜之民,民以告病,闻之惕然……朕唯更赦,不汝深究,迁于广西,以治化外之民,交州故地,汉唐所有,使民安汝,朕则汝安,可!邕州右江安抚使!
意思很浅白。
你丫不学无术,祸国殃民,朕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
念在先帝和你家先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让你去广西戴罪立功。
那一句:使民安汝,朕则汝安,更是威胁拉满——你再不改正,再害民残民,朕绝不姑息!
结果,吕嘉问回头告诉他——官家御赐手册指挥,让他依册行事。
这不是挽尊是什么?
然而……
贾种民看着被送到手里的手册,脑瓜子嗡嗡的。
吕嘉问没骗他?!
真有御赐手册指挥?
怎么可能!?
但仔细想想,非常可能!
因为,赵官家们就喜欢微操。
历代先帝,都爱这一口。
只不过,先帝们是喜欢在军事上微操。
当今开始微操庶务了?
贾种民回忆了一下,吕嘉问给他的信里的内容,没有提及御册指挥的细节。
但吕嘉问话里话外,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似乎是找到了人生
当时,贾种民以为吕嘉问纯粹在吹牛逼、挽尊,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
“假若吕望之(吕嘉问表字)没有骗我……”
贾种民看着手里那本用着大内的元书纸装订起来的册子。
“这册子里的东西,恐怕就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他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猛然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好像,自从四月份以后,朝堂上抨击吕嘉问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七成。
甚至,据说宫里面有些人在说吕嘉问的好话了。
比如高家人……
原本,贾种民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吕嘉问是运气好,攀上了高遵惠的高枝。
现在来看,搞不好,根本不是吕嘉问攀上了高遵惠。
而是高遵惠、吕嘉问甚至章惇,都已经在官家的指挥下,变成一伙的了。
广西那穷乡僻壤,难道真有什么宝藏?
真的和汴京新报上说的那样——遍地黄金,只要去捡拾就可以发财?
怎么可能!
真要是这样,汉唐的交州,怎么没有暴富?
除非……
当今官家……
这位十岁临朝,就已经‘法度皆具,朝野称颂、天下归心,可堪圣朝圣主’的少主,能够点石成金。
让那穷山僻壤,自己长出金子。
带着这样的疑问,贾种民紧紧怀揣着那本御赐的册子,懵懵懂懂的回到了家。
一路上,他是恍恍惚惚,神游物外。
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些事情,也不断的回忆着他能知道的那些消息、传说。
直到回到家里,他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他的妻儿出来迎接他,他都是心不在焉,一副魂魄在外的模样。
这就让他的家人都着急了。
赶忙把他迎入内宅,然后其妻子李氏就急切的问道:“官人,今日面圣,究竟如何?”
“官家可曾降下德音?”
这是贾家的生态——全家族都是官迷。
贾昌朝、贾昌衡兄弟传下来的毛病。
整个家族,都很想进步!
奈何,祖先留下的坑太大,名声太差。
所以,尽管贾家分别押注新旧两党,但在新旧两党里都不受待见。
两边每次打起来,总有一个贾家人受伤,沦为炮灰。
十多年下来,曾经鼎盛的贾家,现在在汴京官场上就剩下贾种民这一根独苗了。
就这,还是因为贾种民运气好,加上跟对了人——贾种民,一直是和章惇混的。
而章惇很讲义气,多次出手,保住了他。
可现在,章惇已经南下,短时间大概无法回朝。
贾种民这根贾家的独苗,眼看着就可能被人围攻,随时可能被贬出京。
自然全家都很关心这次面圣的结果。
所以,在贾种民的院子里,现在不仅仅是他的妻儿都来了。
就连其他在京的族人都来关心了。
不关心不行——贾种民再被贬,那么,这些人也在汴京留不了,都得回老家读书,去卷同乡了。
老家真定的科举,虽然不如江西、福建那么卷。
但也不是好考的。
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像开封府,直接给人架了一座可以通行马车的石桥!
贾种民抬起头,猛然看到自己面前围起来的那些人。
他这才终于找回自己的魂魄,皱起眉头:“都围在这里作甚?”
“还不快回去读书!”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族人后辈,才悻悻的拱手告罪。
打发走这些闲散人等,贾种民看着自己妻儿关切的神色,这才正色道:“当今官家重英才,知人善用……”
“吾蒙官家亲拔,用为驱策之臣,使为前驱之吏,已是感恩戴德!”
妻儿大喜!
这是升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