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今年只种了一百亩棉田。
但剩下的地,他也没有闲置。
让雇来的羌人,种了一百亩的苜蓿——这是用来喂牲畜的。
剩下两百亩,则都种了粟麦、青稞和豆子。
主要是豆子!
没办法,狄道虽然有着渭河的灌溉,他的地也挨着向钤辖家的地,可以享受到钤辖家打造的水车汲水的便利。
可这两年,天气干旱,河水流量不足,灌溉用水很紧张。
便只能种些对水需求量不高的豆子。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特别是那些没有棉种,却把地垦出来的羌、蕃豪族。
于是,今年的熙河路,破天荒的实现了粮食的基本自给自足。
这也是现在熙河路,可以大量接受逃亡而来的部族的物质基础。
王大斧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勤勤恳恳的做着他的本职工作。
只在路过属于他的那四百亩地时,雀跃了一下。
他的一百亩棉田,被他雇来的雇工打理的非常好。
那一个个饱满的白色花蕾,在微风中迎着熙河的阳光招展着。
这让王大斧无比满足。
这些都是钱啊!
价值几百贯,甚至上千贯的钱。
……
王大斧护送着逃亡来的‘义民’们,在这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南关堡。
这里是控扼狄道的咽喉。
寨堡下,早已经支起了粥棚,而且不止一个。
逃亡入宋的‘归明人’,当然也不止是一个‘移没家’。
当王大斧到了寨城下时,立刻就有着一个熟人迎上来。
那熙州本地奢遮人家,包顺家的小孙子,叫做包忠官,他年纪和王大斧相差仿佛。
自王大斧升官后,就一直刻意和他接近,从没在他面前摆过什么羌部大豪酋的孙子的架子,就像是王大斧在汴京城里认识的那些商贾家里的子弟一样。
总是和和气气,整天笑嘻嘻的:“辛苦王提辖了!”包忠官微笑着,主动上前来,牵上王大斧的马:“俺给提辖和诸位兄弟,在堡中已备好了酒肉!”
“还请提辖与兄弟们赏脸。”
王大斧下了马,对包忠官拱手道:“岂敢劳衙内?惭愧!惭愧!”
“请吧!”包忠官微笑着拱手,而在他身后,几十个包家的丁壮,已经迎上了王大斧带回来的‘移没家’的‘归明义民’。
他们用着熟练的党项话,招呼起来了这些人。
王大斧也没有多管。
他知道,包忠官在做什么?
无非是想借着那些移没家的青壮立足不稳,不知熙河虚实,先用一顿青稞、豆子煮的粥收获好感,然后再让他们在包家的‘忠义牙行’的契书上签押,同意由‘忠义牙行’在未来五年,负责给他们介绍工作。
这是现在熙河很流行的运作方式。
归义的‘归明人’,不管是吐蕃也好,还是羌人、党项人也罢。
都得有一个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使司认可的牙行来统一安排与棉庄对接。
这不仅仅是向、高两位公事的意思,也是那位经略相公的意思。
这三位达成了一致后,熙河路就没什么力量可以阻挡了。
于是,牙行就成为了垄断劳动力的机构。
而能成立牙行的,都是熙河路的奢遮豪族!
比如说熙州的包家、杨家,这种过去就有数万部众的大羌豪。
或者是秦州的赵家,这样的吐蕃贵种。
还有就是吐蕃那边那两个讨了向家、高家欢心的大首领了。
这是只有大人物们才能玩得起的游戏。
王大斧对此不陌生。
因为汴京城就是这样的。
过去,他的弟弟大枪在汴京城里抗包,也得通过牙行,才能找到活。
外地人入京,除非住邸店,不然但凡想要租房,也需要牙行来介绍。
牙行无处不在,干涉着汴京的生产生活。
王大斧早已经习惯了。
但王大斧不会知道,就在他被包忠官引着,进入南关堡的时候。
在他身后,两个衣衫褴褛,做逃民状打扮的男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黄昏下的南关堡前的景象。
一口口大锅,冒着腾腾的热气。
上千名衣衫褴褛的羌人、党项人、吐蕃人,在这些粥棚前排着队伍。
青稞和豆子的味道,飘进他们的鼻子里。
他们的眼中,满是恐惧。
这一路上,他们所见所闻的种种,也在心底浮现。
恐惧越发浓厚,惊恐
因为这一路上,原本荒凉的狄道两侧,阡陌连野。
虽然没见到多少粟麦、青稞等主食。
入眼的不是顶端长着白色的‘花蕾’,好似小树一样的作物。
就是各种牧草、豆子。
然而……
这昔日广袤的荒野,终究是被南蛮开垦成了土地。
而且,这些土地都有人照料。
成群结队的吐蕃人、羌人、党项人,埋首田间地头,挥舞着镰刀,堆着草垛,晾晒着牧草,也挖掘着豆子。
黄豆、绿豆、赤豆……
最终他们的瞳孔,倒映着路上所见到的那一个个巨大的,屹立在河道上的木制水车。
以及那一条条被开凿出来的渠道。
南蛮,已经将这片荒凉之地,开垦成了沃土!
而眼前所见的一切,则告诉了他们,南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趁着大白高国闹灾,居然敞开了国门,用着粮食,引诱淳朴的牧民和那些愚昧的羌人,甚至是青唐高原上的吐蕃人。
然后,让大白高国的淳朴牧民、农奴还有那些只知道吃饭的羌人、吐蕃人给他们垦地、种地!
“难怪这一路过来,天都山中的许多寨堡,都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