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院回来后,宋婉清就有些怏怏不乐,当晚,她揽镜自照,待看到镜中自个儿那张苍白病弱的小脸蛋时,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既谴责自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行为,又有些庆幸自己能够还点秋氏的千两大恩。
然后两股情绪相互纠结,冲撞,最终引得宋婉清猛拍桌面,当机立断的表示:
她该走了!
该带着女儿走了!
至于地点,也不用纠结了。
她也是于今早刚从秋氏嘴里知道的,不管银子多少,不管她相中的是哪个城镇,如今她拿回了放妾书,并打算从这个州城离开,那她下一站唯一能去的地点,便是原身老家,桃花镇。
她需要回桃花镇衙门,将放妾书录入官衙,重新拥有桃花镇户籍,然后才能以桃花镇良民的身份,随便迁移,挪腾户口……
白白浪费几日光阴,宋婉清恨!!
既决定了地点,那便要当真规整起来了。
绸衣绸料能卖掉的卖掉,不能卖的也不准备拿走,整理来整理去,宋婉清最终只整理出一个小包裹,里头带件她和女儿的换洗衣裳,身上穿的也不是绸衣,而是平平常常的细棉,然后将乌黑的发丝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清汤寡水,朴素平常。
待收拾好这一切后,宋婉清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未露头的天空,手上牵着乖乖巧巧的女儿,就那样一步步,踏出了这座四方小院。
门口,是秋氏领着贴身大丫鬟在给她送行。
离别在即,本来挺悲伤一氛围,但不想,在秋氏抬头看到她们母女的寒酸模样后,哀愁立马退去,她怒目圆睁,震惊极了。
“你,你——”
她看看宋婉清,再看看被她朴素打扮的小禾儿,又瞄眼那挂在宋婉清肩上,干干瘪瘪的小包裹……
一时间,简直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你,你说要自己整理行李,结果,就整理成这副模样?”
她揣着手,围绕着宋婉清母女走一圈,然后表情一言难尽;
“行李呢?东西呢?”
又扭头看了看门外;
“马车呢?车夫呢?”
宋婉清;“……”
她的面部随秋氏一同看着外面,然后缓缓转回,语音艰难;
“我故意不雇的,就想着大清早运动运动,运动运动身体好,呵呵。”
宋婉清又费了十分钟的时间来告诉她,自己这叫财不外露,叫行走智慧,叫——
反正不叫穷酸。
不、叫、穷、酸!
磨磨蹭蹭又一会儿,然后在日光大亮时,宋婉清终于坐上了离开马车。
虽然,提前将马车雇佣到门口,会比她如今大清早,牵着女儿徒步半小时去找马车更便捷,但谁让——她忘了呢。
囧。
马车悠悠哒哒,悠悠哒哒的平稳前行,怀里小禾儿也很兴奋,她太小了,几乎没出过宅门,所以不清楚什么叫赶路远行,她只知道扒着车帘往外看,看山,看水,看树,看草,外面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很新奇,哪怕宋婉清靠着车壁想事情,没空回应她,她也能一个人笑得咯咯吱吱,眉眼弯弯。
回过神来的宋婉清,瞧着她可爱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宋婉清上辈子是个高级白领,每月领着两万多的工资,加着越来越晚的班,租着三千多的房,谈着有今朝没明日的快餐男友。
很累,很乏味。
可能怎么办呢?
她买不起大都市的房,也融不进眼里只有儿子的父母家,每日就跟孤魂野鬼般,在工作上取得不了大成就,在感情上谈不到真感情,每日都在忙,却又不知道每日在忙什么……
真的从未敢想,她乏味的人生里能有这样一段奇经历。
穿越时空,绝地求生,大户小妾,己婚有女。
嗯,虽然刚开始那种必死局面让人绝望,但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她有钱,有颜,有女,甚至就连年龄都比上辈子小好几岁。
好像……还真挺不错。
宋婉清含笑瞧了旁边小姑娘一眼,然后掀开另一侧的车帘,迎着璀璨日光,微微闭上眼睛,好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果然啊,上帝在给人关掉一扇门时,一定会打开另一扇窗,所以人遇到险境后,不能气馁,不能抱怨,一定要积极寻求生路,这谁知道险境过后,会不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个屁。
一个时辰后,身处海上甲板的宋婉清,麻木盯着不远处的打劫水匪,很是绝望的收回了刚刚对上帝的赞美。
狗日的老天爷,哪有什么关门开窗,柳暗花明,它明明就是个瞎了眼的,就是瞎了眼!
海上风很大,船舱上的所有人都被水匪驱赶到甲板上蹲着,到了这会儿,也不分什么贵价船舱VIP和廉价贫民穷酸味了。
所有人都挤在一起,男的,女的,穿绸戴金的,布衣荆钗的,个个面色惊恐,抖抖嗦嗦。
而宋婉清就混杂在这堆人中央,一手抱着怀中女儿,另一只手狠掐了下自己大腿,强制压下心头恐惧,她悄悄抬头,开始审视四周,然后越看越心凉,越看越绝望。
说来也是倒霉,一个时辰前,她坐在马车上曾短暂考虑过一个问题。
是直接坐马车跑五天,跑到桃花镇呢?还是让马车把自己送到码头,乘坐大船,多花些银钱,然后睡一夜,玩半天,再下船坐一时辰马车就能到呢?
这两个问题并不难选,所以宋婉清只思考两秒,便果断选择了坐船。
她当时想的还挺好。
觉得古代治安不好,这一个小马车在路上跑五天,累不累的先不说,就说安全也得不到保证啊,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了劫,怪危险的。
而坐船就不一样了。
海上行驶,远离岸边,且时间短,那相比出事概率大的马车,这海上出事概率也就只有百分之一吧?
不值一提,当真是不值一提。
宋婉清甚至为了让这段旅途更愉快,还狠狠心,掏了整整三十两买的高等舱,单人小间,卧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