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时候,赵承弦还呆在书房之中,对着烛光,想着事情。
他感觉有些愠怒,赵承瑾这个家伙,不仅不许自己出手,竟然还敢命令他却追黑衣人,自己竟然还真就追去了——
他愠怒的是,自己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不习惯听谁的安排,哪怕是老头子,他也时常对着干,而现在赵承瑾分明是要他不插手李天伦的事——
他眼眸之中跳跃着微微的光芒,渐渐地,里头的愠怒才消散了,因为他发现,他的确不能出手——
此刻,赵承瑾也呆在书房之中,对着摊开的李天伦写的供词沉思,这不多的两页纸,字字句句都是坦坦荡荡,其间有一种他无法忽视的正气。
他将目光移开,去看关上了的窗户,外头是一声紧似一声的风声,吹得他心头有些发紧。
他从小到大,做事不在意对错,只在意结果,但此刻,面对着皇帝递过来的这把刀,他却迟疑了。
他本可以,顺着朱家的意思,将李天伦和凌王勾结的事情做实,下手收拾凌王,再顺势推荐朱家的人做主考官,收集朱家广纳朋党的证据——
李天伦,不过是个棋子,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又想起了入宫见皇后时,她的吩咐:“你身为正宫的儿子,太子之位本该属于你,你要用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你的父皇才会对你另眼看待——”
她对着自己的儿子,却没有了平常慈祥的神色,凤眼沉着,在冉冉上升的香雾之中,投过来一抹犀利的眼色:“做事要干脆利落,不该心软的时候,不必心软——”
他明白母亲的意思,他可以遵从母亲的命令,但现在,他想得却更多——
外头的风声渐渐地停了,他站起来推开窗,面对着涌入的寒冷空气,起了一抹疲惫之意。
他的初衷,是不想要赵承弦就这样脱手而去,独自逍遥,但现在,却对他有了一抹敬佩,能肆意随心地扔下所有的事、所有的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他自问,做不到——
他只有,在能做到的事情之中,去衡量,去思考,然后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就像此刻,他选择了留下李天伦,这是他的心的选择,于是,他豁然开朗地笑了——
叶月影以为,表哥既然关心了这事,自然是会管到底,她放了心,又想起了赵承瑾的病。
她虽然不想理他,但身为大夫,操守还是要有的,她窝在了书房,成天地查找着医书中的法子。
那只小喜鹊,被她珍重地收紧了随身带着的盒子中,陪伴着她。
她同时也查找着医书上关于昨夜奇毒的记录,想为表哥解些忧愁——
夜深的时候,楼上传来微微的声响,她抬头瞧瞧,想表哥定然是寻找线索去了。
但赵承弦并没有朝别的方向去,直奔皇宫之中而去——
他惦记着夏沁玉,很害怕她被那些狠厉的黑衣人暗算。
来到了文芳殿,看着里头的烛光,听着传来的融融笑声,他方放心下来。
他走到了梅花树下,看着窗上那个活泼的剪影,微微笑了笑,这个傻子啊,在哪里都可以很快乐——
里头的声响渐渐地静寂了,里头的光线暗了一下,紧接着,窗户被推开了,他赶紧又朝着阴影中躲了躲——
夏沁玉伸长了脖子,朝着黑漆漆的院子中梭巡了一番,一如既往地没有发现那抹身影,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就吵个架,生这么久的气,真是个小气鬼!”
他的心微微一动,正要上前,她却将窗户砰地一拉,转身去睡觉了。
他站了好一会儿,静静地听着里头的呼吸声,待她睡着之后,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推开窗,放在了桌子上。
容慕枫在安置好了李天伦之后,疲惫地回到了家中,收拾干净之后,他躺在了听鹤坞舒适的床上,叹了一口气,觉得房中还是太清净了点。
他怀念前几日夏润心在这里时,俩人时时吵嘴的时光,她倔强的带着红晕的脸,在他的眼前一次次地出现。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却又倔强得有些可爱。
正歇着,外头却传来了通报声,他随意问:“是谁?”
却是容老夫人带着几个嫲嫲进来了,他赶紧起身:“娘,你怎么来了?”
容老夫人赶紧按住他,慈祥地笑:“你躺着别起来——”
她坐到了床边,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他还绑着绷带的手:“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日日在外奔波到此刻,该歇着就歇着——”
他心中流过一抹复杂的情感,点头道:“儿子知道。”
“那个——”容老夫人转了转眼眸,终于还是说道:“礼部的和离书下来了——”
他惊诧了,他去礼部要回和离书的呀。
容老夫人赶紧道:“是我派人又送上去的,你瞧,夏润心她是根本不想回到这里,我听说,她还在外头抛头露脸,这两日又听说跑什么绣坊中去了,堂堂将军府,怎么容得下这样没有廉耻的少夫人——”
“娘——”容慕枫的神色变冷了:“你别管我的事。”
容老夫人眼眸一紧,出现了一抹痛楚,她声音哽咽了起来:“枫儿,你的爹去了,我又只有你这么个儿子,将军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可都得靠着你啊,你不能再娶她啊。”
他怔了一怔,母亲的忧愁和焦虑他能理解,但他不能从她的心思:“娘,我知道你想儿子上进,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心头有数,我不会拿婚姻去做朝上爬的筹码——”
她这几天拿来的哪些女子的画像,都是京中世家贵族的小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儿子,你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身为南衙卫的首领,你不能——”容老夫人的神色严肃起来:“为了个贱妇耽搁了前程。”
“娘——”容慕枫的声音也低沉了起来,严肃地道:“你不要逼儿子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我希望,往后你不要再碰夏润心一个手指头——”
他声音的严肃和镇静,让容老夫人一怔,她的眼眸闪了闪,却又哭了起来:“儿子,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