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深处,压着声音道:
“青天白日的,哥哥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皇上可还在呢,快别胡说了。”
“他在又怎么样?”凌崇毫不避讳道,“人都有死的一天,他还能一辈子不传位不成?”
“你就这么护着他?”
凌崇右眼大,左眼小,以一种审视的神态盯上凌薇薇:
“怎么,你该不会……是真看上那小白脸了罢?”
光天化日之下,凌崇竟是称皇上为“小白脸”。按说凌薇薇是无论如何都该制止他的。可偏偏,羞耻的感觉涌上心头,比起哥哥怎么称呼皇上,她更在意的,居然是哥哥对自己的看法。
仿佛若不纠正他的想法,自己便是生生被人“看小了”一般。
“这说的是哪里话?”凌薇薇道,“是,皇上固然生得英俊,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他那样好看的男人。刚入宫的时候,我也确确实实对他对动过心,想被他宠着,想要他只有我一个女人。可偏偏……他却是个没有心的。”
“这一年,我受了他多少折辱?多少次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他宠着荣嫔,爱着宓妃,从此便对我的好视而不见……这也罢了,更可气的是,他为了讨那两位的欢心,不惜践踏我的尊严!我把他当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恨不得像供奉神明一般地捧着,敬着,爱着,可是他把我当什么?他对我,跟对一只会唱歌的黄鹂鸟又有什么区别?!”
凌薇薇说至心痛之处,目光竟渐渐地带上了恨色,她一咬牙,道:
“妹妹我如今的处境,跟守活寡还有什么两样?”
“他对我无情,便别怪我对他无义。这样的一个夫君,便是哪日死了,我也绝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她这番表态,纵是凌崇都感到颇为惊奇。自己这妹妹从小就很有想法,不同于一般人家的那些个娇滴滴的女孩,这他早就知道。可即便如此,方才那番话,还是远远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令他不禁由衷赞叹:
“好,有志气。”
“一个男人而已,离了他又不是活不成了。为兄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个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女人。”
“你能有这般眼界,为兄甚是欣慰,真不愧是咱们凌家的女儿!”
两人说话之间,天越发阴凉,似是秋雨欲*来。兄妹二人相处的时间已然不短了,凌崇临走之前,还不忘再三叮嘱道:
“记住哥哥说的话,皇嗣一事,宜早不宜迟。趁着这两年后宫的人还少着,把该办的都办了,有了皇子,这辈子才算是定下来了。”
凌薇薇唇角微勾,再一次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双眸子里燃烧着的,赫然竟是勃勃的野心。
“那咱们可说好了。”凌薇薇道,“孩子我生下来。太后之位,哥哥你可也要给我搞到手。”
凌崇一愣,旋即朗声大笑:“从小哥哥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你想做什么,放心大胆去做便是,哥哥都支持你!”
凌崇说完这些,方才得意离开。而凌薇薇望着男人的背影,心中的欲*望之火,一经点燃,便开始以燎原之势飞速蔓延。
…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大胆去做么?
秋风席卷落叶,在那阴云密布的高墙之下,凌薇薇伸出手来,尖长的护甲,轻轻接住一颗被风吹至瑟瑟逃窜的蒲公英。
雨丝滑下,落在她的脸颊。她专注而迷离地欣赏着指尖之上那株弱小的蒲公英,微弯的目光明明像是在笑,可却偏偏透*露着清澈入骨的阴毒:
宓妃,怎么你的命就那样好呢……
这个妹妹疼着,那个妹妹爱着,还有一个那般英俊的男人对你死心塌地,呵护入微。
你在永和宫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之时,可曾想过我那深宫寂寞的感觉?
我才不到二十啊,花一样的年纪,便已经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爱情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你抢了我的恩宠,抢了我的男人,就连你的儿子,都要抢走我儿子的长子之位。
可这天底下的光辉,岂能尽数落到你们母子头上?
哥哥是会帮我没错,可与其等孩子生下来了,再争个头破血流。倒不如,倒不如……
凌薇薇唇角的笑几乎到了瘆人的程度。颤抖的护甲终于合拢,猛一用力,顷刻间便将那蒲公英碾为齑粉:
倒不如提前下手,一了百了。
宓妃,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