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惊赶过去的时候,石磊正在大雪之下的竹林里舞剑。
雪如鸿毛,竹影萧萧,而十九岁血气方刚的少年,此刻只着一席白色单衣,正将剑舞得飒然作响。
石天惊气得不轻,一嗓子吼了过去:
“石磊,你发什么疯?”
“大冬天的,你不要命了么?”
石磊只淡淡答了一句“不冷”,便舞得更起劲了。
石天惊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犟驴一样的脾气,如今,终于也对着他发作了一次。
“不管你做什么,先把衣服穿上。”石天惊道。
石磊不回话,只依旧舞剑。石天惊的耐心终于耗尽,索性直接把那毛领大氅掷到了他脸上。
“滚回去。”石天惊道。
当夜,石磊便迷迷糊糊地烧了起来。
饮酒兼受冻,使得他体温急剧升高,牙关都在不住哆嗦。缩在被子里,声音沙哑,一个劲儿地叫“难受”。
石天惊便彻夜守在他旁边,给他喂药,用湿毛巾帮他擦拭身子,给他降温。
石磊躺在枕头上,一边喝药,一边双眼发懵地望着他:
“将军…”
“您是不是…瞧不起我?”
石天惊用汤匙撬开他发白的唇,把药喂进了他的嘴巴里。
“没有。”石天惊答道。
石磊又道:
“可…我是真的喜欢她……”
石天惊喂完了药,用帕子帮他擦拭掉嘴角的药汁,神色黯然,只道:
“知道了。”
“睡觉罢。”
第二天一早,吴婆子起来做早饭,这才知道石磊病倒了。
她在肚子里掂量了几个过,想起当初石磊给她的那两银子,终于还是心一横,去找石天惊道:
“将军…石磊他病成这样,咱们…是不是该赶紧通知林姑娘?”
“通知她做什么?”石天惊莫名其妙道。
吴婆子道:“嗨呀…这不是林姑娘喜欢咱们石磊么?把林姑娘叫过来,石磊他起码也能开心些。”
石天惊:“……”
“你也觉得她喜欢石磊?”
吴婆子道:
“八成是这样了,您没见那姑娘最近总来么?”
“要我说,这俩孩子还算是般配。那姑娘虽说脸上划了一道,可胜在知书达理,性格也好。将来嫁给石磊,是能帮着他操持内外的。石磊这孩子老实,自然也不会亏待了那姑娘。”
石天惊陷入了沉默,长长久久地没再说话。
昨夜听石磊倾诉衷肠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今天,听吴姨这个外人一说,好像连他都开始觉得这俩孩子的确般配了。
石磊也好,林早早也罢,他们俩都是他喜欢的好孩子。可不知什么原因,他打心底里,为何就莫名抵触他俩在一起呢?
林早早这孩子是他亲手救下来的,对她的感情,自然不同于对寻常女孩。这孩子活泼,乐观,每次见到她,他的心情仿佛都会跟着好起来。
他很喜欢她笑的样子,自然,也希望她能保持着这份天真,一直快乐下去。
可是世道艰辛,再天真的女孩,终有一日也要嫁为人妇。照顾一家老小,操持内外琐事。运气不好,遇上个脾性不好的男人,那便更是要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或许吴姨说得对,对于一个宫女而言,嫁给石磊这样的侍卫,的确称得上是最好的归宿了。
石磊这孩子,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可最起码,他心地善良,人也实诚。他们两个心里又都有对方,他这个当家长的再横加阻挠的话,确实是说不过去了……
这日,林早早又来了。石磊的病已经好多了,一身素衣,倚坐在床榻上。林早早便坐在他身旁,喂药给他喝。
冬日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把他们二人的身影笼在光中。石天惊站在窗外,听见石磊略显羞涩道:
“早早,你对我真好…”
林早早便执着手帕帮他擦了擦唇,笑着说道:
“傻瓜,咱俩这关系,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石天惊的眸子敛了下来,心情是说不出的沉重。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年轻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单纯、青涩,正是生命中最好的年纪。
他们都还年轻。
而自己,却已经老了……
在心底打定主意后,他站在廊下,对着屋内的女孩道:
“林姑娘,等喂完了药。”
“来我书房一趟。”
林早早有点儿吃惊,可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喜悦和激动。将军是有什么话要同她说么?这么久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将军主动找她呢~
她满心欢喜,也顾不上给石磊喂药了,直接把那药碗往石磊手里一塞:
“将军找我,你自己喝吧~”
石磊:“……哎,哎?”
他望着林早早撒着欢儿跑出去的背影,无语极了。
哪有这么对待病人的啊……
“将军…”林早早在石天惊的书房门上敲了三下,微微泄开一条缝儿,“您找我?”
“嗯,进来罢。”石天惊道。
林早早迈着小巧的步子踱了过去,石天惊指指书桌对面的那把椅子:“坐。”
“好。”林早早应了一声,脸蛋有些红了。
“你觉得…石磊这孩子怎么样?”石天惊抬眸,却不看她,而是微微偏向一侧。
林早早在男人面前,亦是万分地羞涩。她道:“很…很好哇……”
“他很照顾我的。”
石天惊点了点头,许久之后,方才道: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
林早早:“…什么以后的事儿?”
石天惊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现在还小,可终有一日是要考虑这些问题的。”
“与其等到将来,盲目地选择一桩不适合自己的婚事。倒不如早做